只差最后一步了。
一句说不好,功败垂成。
陆鸢索性收回手,由褚昉掌控和离书,仍是平静温和地说:“国公爷也明白,我们此时和离,定然会陷于流言蜚语中,我怎会在此时谈婚论嫁?”
褚昉按着和离书想了会儿,问:“多久?”
“什么多久?”陆鸢讶异。
“多久再论婚嫁?”
陆鸢不自觉抿了抿唇,答:“没想过,随缘吧。”
褚昉审视着陆鸢,从她平静的容色里辨不出一丝真实的情绪,没再追问,松手放开和离书,说:“果真再嫁,予我一张帖子来,我去喝喜酒。”
陆鸢实没想到他会说出这句,唇角弯了弯,带出一丝言不由衷的笑意,没有回应。
谁知褚昉又补了句:“莫非你想偷偷嫁人?”
陆鸢不想再纠缠这件事,随口说句:“好。”
本以为这事就说定了,不料褚昉又来一句:“你会嫁周元诺么?”
陆鸢实在烦了,反问:“我若嫁他,国公爷要如何?”
褚昉没想到她的脾气会一下子窜上来,像被后起的浪潮盖过了势头,他摸了摸鼻子,垂下眼皮淡淡地说:“自是,要去喝喜酒。”
陆鸢皱了皱眉,总觉得他这话阴阳怪气。
第二日,和离书送到郑氏那里签字,郑氏虽奇怪儿子明明前脚又是住在陆家、又是分家,一副与陆氏好好过日子的作派,缘何今日又写了和离书,却并没劝阻,爽快地签了字,待要问问儿子缘由,褚昉寻个借口离了松鹤院。
兰颐院内,陆鸢命青棠收拾东西,褚昉就坐在书案后,看着主仆二人几乎不言语,只用眼神交流。
道路以目的样子。好似他是一个暴君,他们苦他良久,终于熬到了头。
只用了半日,陆鸢的东西便收拾好了,只装了三个箱笼。
“国公爷,那我就走了。”
陆鸢来道别,明明看不出喜色,可褚昉就是觉得她很欢喜,欢喜得比外面的日头都热烈,这份欢喜让他气闷。
他沉沉地嗯了声。
有家奴进来搬箱笼,陆鸢随在箱笼后头出了房门。
如今已是初夏,她穿着一身水碧齐胸罗裙,拿着一把轻罗小扇,步履很稳,却又轻盈地像只破茧的蝴蝶,扑扇着五彩的翅膀,掠过花间小径,没有片刻犹豫地飞走了。
褚昉望着她背影,忽生出一种错觉。
好像他们没有和离,她还是他的妻子,只是回娘家省亲,过不了几日就会回来。
她带的东西那样少,他很想叫住她问问,东西可带全了?
她嫁进褚家三年,就那么点东西吗?三个箱笼?
陆鸢很快出了兰颐院,消失在褚昉的视线之内。
褚昉目光茫然地扫了一眼屋内,看上去并无多少变化,好似只有她的妆台空了,其他的仍是原来模样。
可他突然觉得这屋子暗淡无光,了无生气。
他烦乱地掀了掀旁边的书册,再次清晰地意识到,他夹在其中的放妻书,已经写成了,签字盖印,亲手交给了陆鸢。
就在昨晚,月黑风高、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和陆鸢商量着,写下了久久未成的一封和离书。
是她蛊惑了他么?还是他意气用事?
他为什么仍是不能相信,自己会这般轻易就写了放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