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说来,这辆车的主人是治世财团,我只有使用权。”
“竟然还给配车!”东条城平惊叹。
“我们这批人的工作算是玩命的活,配个交通工具只是给我们的工作提供便利罢了。毕竟谁也不知道我们和载具哪个先消失。”
“说什么呢,不吉利。”庄桃狠狠掐了下佐藤户良。
行车速度不快。太阳落下,镜面建筑反射的余晖被霓虹灯光代替。与高档消费店云集的银台商业区不同,旧馆的消费场所泛应曲当。繁多的灯牌则毫无顾忌地展示着绚烂的颜色,这是与银台商业区低调的奢侈品店完全相反的营业思路:只有竭尽所能地浮夸,才能招来生意,在这片混乱中存活。
这种状况在歌舞伎町传染到了人的身上。一些衣着较为开放的女子举着店铺招牌,哄骗不知根底的游客进店进行昂贵的消费。这些消费通常不会包含遗传信息的交换,做这些生意的,一般是在较为冷清的小街边并排站着用手机在网上寻找客人的沉默青年,其中不乏高偏差值的学生。不过,一单生意500至1500牧蓝币的报酬足以压制抗拒心理。
对那些离家出走,无家可归的青年来说,这甚至是一次机会——进行遗传信息交换之前,她们可以在酒店的房间内洗个澡。这种生意不符合伊贺的法律,但只要在酒店内递钱时不被发现,便不会招来麻烦。递钱者大多是中年男性社畜,他们需要一些渠道来发泄加班的压力。收钱者则是青年们,哪怕顾客有的下手很重,有的胡子磨得她们生疼,有时令她们的部分身体部位破皮出血,也不得不继续下去。
绝望,生活沉重的压力在这些青年身上得到了最好的体现。用退学来避开昂贵的学费吗?那会毁掉自己的未来。去寻找陪酒这种稍能保留尊严而又报酬高的工作吗?这需要青年本身酒量好,会聊天,只有极少数青年才能合格。去寻找薪资微薄的正经工作吗?那么必然代表着兼职会压缩学习的时间,很容易留级。
贫穷从来不是一个简单的词汇,它像钢铁般坚不可摧地阻挡在穷人和体面之间。穷人纠结许久,最终才发现没有选择。穷人的道路上,过路费是尊严,燃料是劳动力,背景音乐是体面人的鄙夷。
车辆不能直接抵达佐藤户良提过的那个魏先生的所在地,必须经过一段步行街,佐藤户良找好位置停车。
三人下车,东条城平倾听着佐藤户良对歌舞伎町的评价。
“真正的疯人院。”佐藤户良总结说,这也是来这里谋生的人对歌舞伎町的印象。
话音刚落,一名头发染成黄棕色,眉毛精心修剪过的西装男人不知何时凑了上来。他手持一把透明伞,霓虹灯透过伞面,将他原本枯瘦的面庞映照得荣光焕发。
他握住了庄桃的手腕,眼中满是热切:“你真漂亮!”
庄桃被他吓了一跳,挤出了礼貌的笑容:“谢谢,很多人都这么说。”
“你是明煌国人吗?”
“你猜的很准。”
“天啊,”西装男人惊呼,“你的伊贺语很流利。”
“还好吧……”庄桃应承,“你没有工作吗?”
西装男人的伞往庄桃的方向靠了靠:“我就是在工作呀!”
“什么工作?”
佐藤户良替西装男人回答了她的问题:“牛郎店的中间人,一般是混不出头的牛郎,才被安排在外揽客。他们的话,一个字也不可信。”
西装男人无视了佐藤户良明显厌恶的语气,嘴唇下意识地蠕动了两下:“这位小姐,求求你了,来我们店里坐坐吧,就当是帮我完成业绩。否则,我肯定会被妈妈桑扫地出门的!”
话虽如此,西装男人紧握住庄桃的手却丝毫看不出恳求的态度。
东条城平想上前说点什么,便被佐藤户良悄悄用手制止。趁着肢体接触的一刻,佐藤户良附在东条城平耳边提醒道:“非必要情况下,不要在普通人面前暴露灵域能力,也不要动粗。”
“你有甩开他的办法?”
“当然。”
庄桃的手腕处渗出一片血肉,迅速消化掉了西装男的手指。在西装男反应过来之前,庄桃把手抽出,并复原了手指。
“奇怪……”西装男眨了眨眼,但随后便发现不知何时,庄桃挣脱了他的掌控,再次上前,想要抓住庄桃。
在西装男的手再次得逞之前,便被佐藤户良以同样的方式制住了手腕。佐藤户良抬手,把西装男的手腕上翻至与肩同高。
西装男人吃痛,露出一瞬狰狞的表情,随后恢复了谄媚:“先生,您这是……”
“拉外国游客的皮条,不合你们这行的规矩吧?还是说,你们为了提成,已经敢冒着坏伊贺服务业口碑,被伊贺政府清算的风险了?”
“说什么呢,先生,”西装男人把伞面合上,“我们一向为消费者提供最优质的服务。哪怕近几年当局因为越来越少的游客而有所怠慢,我们也从来没有降低过服务质量。”
“你是不是以为,这就是你们可以肆意妄为的理由?好吧,看来我得和彩音的几位老朋友说道说道,歌舞伎町的牛郎服务态度一流,可以多加栽培。”
西装男人的笑容立马消失,轻浮的态度消失不见:“您……知道彩音集团?!”
佐藤户良耸了耸肩:“如果你现在离开,你和你所在的牛郎店便不会被彩音得知,你最好把握住这个机会。”
说罢,佐藤户良便松开了他的手。
西装男人局促地整理了几下衣衫,随后深深地鞠了一躬,说声“打扰了”便迅速离开,直到消失在几人的视野里。
佐藤户良望着他的背影,神情却丝毫没有放松,眉头紧锁地喃喃道:“政府的掌控力在减弱,伊贺……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