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说什么事都讲究个顺字呢,出发前胤祐就老不得劲,在府里坐立不安的来回折腾。临出发前一天,四爷叫兄弟几个出去喝酒,到了地方他也一直心不在焉的,四爷好几次跟他说话他都恍神没听着。
“老七,怎么回事啊,有事啊。”胤祺跟胤祐关系最近,见他这样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咱兄弟都在呢,有事你说,爷给你办了。”
“呿,少跟我这撑大个儿啊。”胤祐才不吃他这一套,两人同年生的,从小就一起长大,胤祺对着老九都不怎么摆哥哥谱,就喜欢在这上边占自己便宜。“没什么,就是总觉得哪儿不得劲,具体的说不上来。”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胤祺半张着嘴听他说都听糊涂了,“哦,这意思就是没事呗。”胤祺大咧咧的觉得没事,倒是四爷把这话往心里去了。四爷这几年信佛,甭管真假吧反正是看了不少书,读了不少经。
“世上的事总有缘由,咱们这回出门小心点为上。”四爷这么说,几个弟弟也就这么听着呗。山海楼里的饭局,这几年都还是只有老人儿在,哪怕现在十三十四都大了,四爷也从不带人过来。所以哪怕说些没由头的,摸不着边的话,几人也能相互意会。
不过胤祐还是觉得可能是四爷小题大做了,自己别扭说不定就是晚上没休息好。但这想法待到第二天要出发时,就一点都没了。圣驾出巡,那都是钦天监算好了时辰,什么时候出发什么时候过宫门都是有规矩的。别的许是凑合,天气好不好总能准个□□不离十吧,要不这碗饭也就别吃了。
可这回还真就出了岔子,昨儿还是个大晴天,今儿早上起来就成了灰蒙蒙。“这怎么回事啊,钦天监那群人越发没谱了。”这种要下雨的天胤祐最不喜,他腿上有毛病,一到这种阴沉沉的时候就不舒坦。
“那我给你绑紧点儿,今儿你多忍忍,等过了今天就好了。”如今有了后边那些小的,前头这几个王爷们就很少伺候在康熙跟前了。康熙就是个好年轻的,妃子要年轻的儿子也要年轻的。
“行,你看着来。”胤祐早就只习惯玉玳给他打点贴身的东西,有时候自己起得早,自己动手绑支架都总觉得哪儿哪儿都不行。
收拾好一切玉玳把人送出门,才张罗几个孩子过来吃饭。前年弘曙启蒙那会儿,就搬到后边北院去了。弘倬虽还在东院,可小孩一个人没劲,十天里有七八天都赖在他哥那边。这会儿到了吃早饭的时候,又是两人一起从北院过来的。
之前玉玳劝胤祐的时候,怎么说怎么有道理。这会儿轮到真要出门,自己又舍不得了,“你们俩在府里行不行啊,要是有什么事千万不许胡来,实在不行就去找舅舅,要不直接往宫里去也行。”
“额娘,您别背着我阿玛就这样啊,前几天谁说阿玛磨磨唧唧来着。”弘曙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可可爱爱又有些憨的小红薯了,如今这小子鬼着呢。玉玳一唠叨总有办法来堵他额娘的嘴,这会儿三两下吃了手里的鸡蛋和饽饽便赶紧溜了,连还在慢吞吞吃红豆汤的弘倬都没来得及带上。
“额娘您放心,大哥那儿儿子替额娘看着,要是大哥闯祸儿子就找大姐姐去。”弘倬是个越养越乖的孩子,自己这几年肚子没什么动静,也没再添个胤祐时时刻刻念着的格格,弘倬就成了自己的小棉袄。
“乖,还是咱们弘倬听话。”如今府里养了教授武艺的师傅,早就不用伊尔根觉罗氏再亲自教。但是被伊尔根觉罗氏亲手教出来的令仪,在哥俩心中的地位还是不可撼动的。
而且这事不怪弟弟们没本事,实在是小姑娘太虎,如今各个府里谁不知道淳郡王府的大格格一身的好本事,王爷出城打猎都要带着大格格去,比起如今娇养的格格们,令仪倒像是早年间意气风发的满洲姑奶奶。
等两个孩子都去前院了,玉玳看着阴沉沉的天实在是高兴不起来,再到了自己要出门的时候,刚走到马车旁,一滴雨就已经滴落到自己脸上来了。玉玳坐在马车里估算时辰,这会儿圣驾应当还没出城,圣驾巡幸塞外,还没出京城就下雨了,还真不怎么吉利。
不光玉玳这么觉得,跟在圣驾旁的兄弟们都这么觉得,可出都出来了还能怎么办。四爷拿马鞭子挥了挥自己前边的老三,“三哥,您出彩的时候到了,待会儿到了城门口您想两句词儿,把雨说好听点。”
三爷前边就一个直郡王三爷也不敢惹,城门就在眼前这会儿功夫能想出什么好词儿啊?三爷心里把四爷骂了个遍,面上还不能显露半分。
直到到了城门口,康熙从銮驾里出来点了香祭过天,三爷看着康熙不大好的脸色本想混过去得了,可后边弟弟们都看着,这怂不好认啊。“皇阿玛,今儿这雨下得好啊。”
老三一张嘴,原本打算回马车的康熙都停下来了,自己儿子什么德行康熙清楚,但哪怕知道老三就是个绣花枕头,也不妨碍老爷子停下来瞧瞧,三爷到底能说出什么来。“那你说说,怎么个好法。”
开弓没有回头箭,三爷这会儿脑子一片空白,平常自己作诗写词那都是多少人陪着,气氛烘托着,一下午也就那么一两句。现在几步路的功夫让自己现想?做什么白日梦呢。“皇阿玛,这雨啊下得凉快,路上咱也舒服不是。”
老三磨磨唧唧半天,就说出个下雨凉快来。话还没说完呢,胤祐在后边直接就没忍住笑了出来,笑得肩膀都直哆嗦。这事都不笑倒还忍得住,只要有一个人带头,那就都忍不住。连四爷都憋得嘴角直抽抽,康熙更是拿手指着三爷半晌说不出话来。
想训斥吧,三爷府的大阿哥都十多岁,再过两年就要说亲娶媳妇了,为了这事训儿子实在是没意思。可不说两句又瞧着不痛快,“浑蛋玩意儿,瞧瞧你那书都读哪儿去了。”康熙说完便进了马车,只留几个弟弟笑得直打跌,差点滚下马去。
“三哥,您是这个。”四爷真心实意给三爷竖了个大拇指,谁能想到这位爷能熊成这样,这要是搁平时不被骂个臭死都不可能。四爷这么说胤祐他们也赶紧跟谁揶揄,气得三爷手都发抖还还不了嘴,今儿这话是说得太次,哪怕捡前人的诗词背两句也好呢。
可惜万事难就难在早知道,三爷在圣驾前这一出,没多久就传遍了整个队伍,半天时间不到,众人相互问候的话就都成了,今儿天不错,凉快。不过也算错有错着,这么一来的确就没人再多少天气不好,不吉利的事儿了。
出了京城,一路往塞外去倒是挺平静,路上除了十七十八几个小孩儿闹腾些,要操心的地方真不多。尤其圣驾前边现在是十三和十四守着,胤祐早早的躲回马车里,更是少了一路的风尘。
只不过到了地方之后,这几个王爷就被蒙古那些人给缠住了,天天的被请去喝酒说事,胤祐就没几天是自己个儿走回来的。每晚都被灌得醉醺醺的,真要了命了。
“不能喝就别喝,让奴才们替了也行。你这是出门伴着皇阿玛巡塞外啊,还是喝酒来了?”玉玳接过踉踉跄跄还龇牙跟自己傻笑的人,连生气都气不动,接过桃子递过来的帕子给他擦手,他还躺在床上扭来扭去的不老实。
“没事,就多了一点儿,就这么一点点儿。”胤祐边说还边拿手比划,那模样跟弘曙偷喝自己果酒被抓的时候一模一样。“舒舒,头疼~”
蒙古这边喝酒太狠,胤祐实在有些招架不住。这会儿喝了醒酒茶半醒不醒的反而更难受,就一个劲儿的往玉玳怀里钻,还把脸紧紧贴在玉玳手心,酒气全洒在她身上。
“睡吧,睡一觉就好了。”不过玉玳也不是真生气,去年晋封的王爷,今年跟着到塞外来,怎么可能少了交际,她也就是心疼他天天忙着没个休息的时候。这会儿他撒娇卖痴的也都随他,左不过就是依着他便是了。
但这一趟出门注定了要出事,晚上刚睡到半夜,马云祥就从帐子外边进来,说是胤衸那边出事了。胤衸身边的太监连夜过来找人,让七爷赶紧过去。
胤祐睡得迷迷糊糊,下床往外走的时候都走不成一条直线,好在玉玳胡乱披了衣服跟出来扶着他,才没让他摔个狗坑泥。当初安营的时候为了好照顾,胤衸的帐子离胤祐的不远,几步路的功夫就到了。“怎么回事啊。”
“七哥,晚上我和十八吃饭的时候还挺好的,睡到半夜就烧起来了,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回出来十七十八两个小的住一起,十七这会儿都慌了。
“赶紧的,请太医去。”小孩子没经过事儿,到这会儿只会找胤祐,连大夫都没在。胤祐摸了摸胤衸额头,烧得还挺厉害。
太医来得快,诊脉也不慢。说是瞧着像风寒,但也有可能是到了新地方水土不服。到底如何,还是要先吃两副药瞧瞧看。
太医这么说,胤祐只能这么听着。开出了方子自然有奴才跟着去拿药煎药,“胤祐,要不你先回去睡,这儿我和桃子看着。”胤祐出来的慌乱,脚底的便鞋都趿拉着,这会儿整个人瞧着都狼狈。
“没事,我守着。”胤祐回去也睡不着,还不如就这么守着。当年额娘胤衸的时候,自己都还跟个孩子一样,如今十八都这么大了,也是自己处处照看庇护长大的,此刻烧得小脸通红躺在床上,哪能不心疼啊。
既是如此,玉玳也不再多说,干脆回去一趟把衣裳鞋袜都拿了过来,伺候人穿戴好之后,就也靠在他身边一起陪着。药煎好了喂下去之后,瞧着也没什么起色,一直到天亮之后,烧得红扑扑的小脸儿瞧着才算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