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拖了这么久到底没成。几个孩子心里都有点儿不得劲,毕竟都是孩子,不管是令仪弘倬还是弘晖弘昇,私底下谁还没看过几个见不得人的话本子,听过几出寻死觅活的折子戏呢。
这回弘曙瞧上人家富察格格就很有些戏本子里边的做派,孩子们自然就把话本子里那点儿缱绻多情都带到这里边来了,最后没成有些失落也是正常。不过好在孩子都不混,知道现在最难受的还是弘曙,自己那点儿劲睡一觉也就过了,但到了弘曙跟前,谁也不敢多提半句。
孩子不敢提,大人们总得问问。之前玉玳板着脸回去,可算是叫几个妯娌替侄儿好生担心了一回,现在有了结果还是老几位,还在长春宫里边,又重新提起这事了。
“早几天天天不肯出门,好在弘晖老去府里找他,拉着他出门溜达了几圈,现在瞧着是没什么事了。”那天在玉玳跟前哭过之后,弘曙是肿着眼睛回的自己院子,府里上下都紧张得不行,看大阿哥就跟看国宝一样,谁路过弘曙院子外边脚步都放得轻轻的,就怕吵着大阿哥叫他不高兴。
儿子这样玉玳也跟着提心吊胆,只能是天天上午就往儿子院子里去,儿子愿意跟自己说说话呢,那自己就陪他说说,要是不愿意呢坐一坐就回来,这么一连好几天,直到弘曙肯跟弘晖出门去才算松了口气。
“那就好,没事了就好。”乌拉那拉氏一直担心这事,她总觉着到底是弘晖把这事给捅到台面上来的,要是弘曙那边真有什么不好,她心里也有些过不去。“我这一进宫啊,就算是两眼一摸黑了,外边有什么事都不知道。这事问弘晖吧,那小子就会说没事,还是你说出来我才安心。”
这话说得不由心,谁都知道四爷手底下收集消息情报有一手,玉玳更是上辈子看了太多血滴子密探这些电视剧桥段。各个府里如果真有什么事,宫里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都是场面人,皇后这么说大家就这么听着,无伤大雅。
“其实啊,虽说这话说起来有些马后炮,可我还是觉着没成了好。不光弘曙好,那富察家的格格也好。”他塔喇氏本不想说,可不知道是今儿长春宫里边冰放得足,还是香点得好,总之几人坐在内殿里都挺放松。再加上刚吃过中午饭,听着外边的蝉鸣就更有些犯困,说话也随意起来。
“莫说参领家的格格出身低了些,就是我自己个儿,当年知道自己许给皇家当福晋的时候,都吓得直哆嗦。在娘家跟着嬷嬷学规矩的时候,生怕自己记不住,晚上蒙着头躲在被子里哭,那滋味可真难。”这也就是时过境迁,儿子都大了自己位子也稳了,要不然他塔喇氏都不可能说这些。
他塔喇氏的阿玛是员外郎,官职算不得多高,但好歹是文官又待在实缺上边,比起四品的参领可好了不止一点半点。但就算是如此,刚嫁人头几年不也照样在宜妃那儿吃了不少苦头。
这要是富察家那小姑娘进了王府,哪怕当婆母的多好都没用,她自己就得跟自己较劲,这劲输了她也过不了安生日子,哪怕赢了也得脱层皮,到时候两个孩子还有没有情,还剩下多少情就说不好了。
他塔喇氏说得坦然,几个妯娌听得也心有戚戚,当皇子福晋这事太难了。谁家都有几本要吐的苦水,哪怕如今贵为皇后,乌拉那拉氏照样还是犯愁。
宫里这么多太妃没出去,哪家没伺候好都是罪过。太后不是什么太亲和的主儿,跟四爷也不亲近,还有十四天天跟四爷闹,乌拉那拉氏这个当嫂子的,夹在当中间受了不少闲气。
“所以说啊,我得看着府里那小霸王啊。”玉玳手里摇着扇子歪在椅子里,她倒是没那么多委屈,可这会儿要是显得自己太圆满也不行,那样显得太不合群了。
“咱们家这些小小子,从小什么世面没见过,出不了什么大事。可人家闺女不一样,咱们家小爷咳嗽一声,人家家里边就得吓得一晚上睡不着,他要是真较劲真勉强,人家闺女一辈子可就搭里边了。”
玉玳这话是真心的,她就怕弘曙钻了死胡同,自己又不可能天天守着孩子过日子。到时候弄出点什么事儿来,儿子有他老子护着,富察家的小姑娘可没这么好的命。
“不至于,弘曙多聪明的孩子啊,要我说啊,就是嫂子你日子过得太好了,这么点儿小事想那么多干嘛。”董鄂氏一直没插嘴,直到这会儿才接了句话。
可说完了她自己也琢磨,越琢磨越觉得玉玳说的话叫人不放心,尤其胤禟是个岳父命,家里格格生了一大串,董鄂氏也就一个亲生的闺女,只恨不得立马回去把孩子提溜到跟前来,声声嘱咐外边的臭小子一个的不准碰。
要不说知子莫若母呢,玉玳担心的事儿还真就不是空穴来风。但弘曙也没什么坏心思,只不过是之前投入太深,现在理智上知道这事不能成,可身体上的习惯还是没改过来。
之前出门都是弘晖陪着,要不就是他阿玛让他出门跑腿去,有事占着也想不到那儿去。今儿自己出门溜达,晃晃悠悠没什么想去的地儿,不知不觉的就又转悠到如意阁来了。
外边这些掌柜的不知道府里的事儿啊,远远地见着弘曙就把人给迎进来。弘曙还没反应过来呢,人就已经舒舒服服在二楼坐着了。原本他也想走,但世事就有这么巧,弘曙刚起身下意识往一楼瞟了那么一眼,就看见瑾兰从外边进来。
要是满打满算呢,离上次在这地方见到她也就半个月之前的事儿。可在弘曙心里那就简直跟过了一辈子似的,这会儿再见着人简直分不出今夕何夕。弘曙身边的小太监见势头不对,赶紧就扶着主子又坐下了,“主子,要不奴才把窗户给您关上吧。”
“关上做什么,哄孩子玩呢。”关上窗户见不着人心里也想着,弘曙也清楚自己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再这般下去自己不是痴也是个半疯,再是喜欢她也不能把这辈子全搭里头吧。“你下去,让掌柜的把人请上来,就说我想见见富察格格,小心点别张扬,别让别人瞧见。”
这话一出,弘曙身边的奴才腿都软了,“主子,要不算了吧,这要是被王爷知道了……”奴才的话都没敢说完,这要是被胤祐知道了,不死也得脱层皮。
“废什么话,赶紧的去。万事有爷担着,你怕什么。”之前不敢让人知道自己,那是怕孟浪了人家,也怕真两情相悦了府里阿玛额娘看轻人家。只不过那些念头现在想来都有些可笑,自己觉着好得不能再好的事儿,人家说不定躲都躲不及。
既然主子发了话,奴才们也只能照办。好在掌柜的和弘曙身边的太监都不是蠢人。二楼本就是给贵人们歇脚挑首饰的地方,也不止一个房间,掌柜的不敢惊动别人,就亲自捧着首饰盘子凑到瑾兰跟前小小声把这事给说了。
一说是淳郡王府的大阿哥要见,瑾兰不由自主挑了挑眉,没怎么犹豫便答应下来。这事她回绝得干净利落脆,但不代表她心里一点儿都没多想。只一条,人家大阿哥到底怎么知道的自己,瑾兰就怎么都想不通。这会儿一说人要见自己,她也觉着挺好,正好就着这个机会能问个明白。
瑾兰点了头,掌柜的就立马捧着首饰领着人上二楼。店里一楼就两个普通人家的姑奶奶,根本没往这边看,毕竟官家小姐去二楼挑首饰,那是在正常不过了。
从一楼到二楼,短短一段路弘曙在屋里等得坐立不安,待到掌柜的推门,看着人飘飘然进来,小孩儿眼眶一下子都红了。这架势哪个奴才都不敢留在里边,连瑾兰身边的丫鬟也只守在门口。
没见着人之前,弘曙总觉着自己有满肚子话要跟她说。这会儿真见着人了,却怎么都没法开口,好像说什么,怎么说都不对。到最后还是瑾兰实在看他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的样子太可怜,才先张嘴把这僵局给打破了,“大阿哥今儿找我什么事啊。”
瑾兰这是第一次见弘曙。王府里阿哥,跟外边那些少爷公子到底不一样些,气度打扮都透着贵气。也就是这一眼,瑾兰就更确定了自己的决定没错,这样的人只论个人自己也许够得着,可要成亲要论家世,自己就真攀不上了。
“我,我我,我就是想问问。”瑾兰大大方方的,就更衬得弘曙慌张失措,但到了这会儿退也没地儿退,弘曙一咬牙一跺脚,到底把心里最想问的给问出来了,“我就是想问问格格,怎么就没肯呢。”
怎么没肯,瑾兰的理由还是之前跟她额娘说的那些,弘曙也在转述里听了大半,但到底跟人坐在自己跟前说还是不一样。“格格就没想过试一试?”
“没想过。”瑾兰看着弘曙摇摇头,“我跟大阿哥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说细一点富察一家都是王府的奴才,我是个胆子挺小的人,这一试就是一辈子的事儿,还是不了吧。”
“是,格格说得是。”弘曙看着眼前的人,说了这么久的话总算少了之前那点七上八下。“那格格往后打算……”
“家里已然在给说人家了,我年纪不小了,说不定有合适的过两年就得嫁了吧。”这事把富察家吓得够呛,虽说王府说不成就算了,可到底怕人家万一反悔怎么办,现在家里已经全力在给瑾兰相看人家了。
话说到这份上,那就是无话可说。原本瑾兰还想问问弘曙是什么时候看上的她,到最后也没张嘴问。事已至此问了也是枉然,不如不问倒还好些。
送走了瑾兰弘曙也没走,一直在如意阁坐到快天黑才回去。这刚一进王府,就被拿着藤条等在门口的胤祐捉了个正着。下午的事儿胤祐早知道了,这会儿就等着他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