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唐遂前点点头,扶额带了些无奈:“他就这一种东西做得出彩,除了羊肉,别的都不行!”伸手为林清微又盛了碗汤放在她面前:“这汤很是温补,北地气候阴晴不定,多喝点倒是很不错的!”
林清微抿着嘴微微一笑,低下头继续喝着汤。
用完午饭,恰好明宜明和姐妹俩过来回复,说是安置的营帐已经收拾妥当,林清微便与唐遂前直接过去。
“文儿,此番前来是为了什么?”唐遂前专注地看着对面的林清微,无意识地捏紧了手指,良久之后,出声问道。
坐在短塌上,林清微手上的动作一顿,瞬息之后,又继续将注意力放在手中的活计上:“我以为你不会问我?还在想着该怎么开口才好呢——”从手旁的藤制小篓筐中捻出一根丝线,搭在穗头上绕了两圈缚紧后,将丝线咬断;她抬起脸来,眸子中一片黑沉:“阿前,你的妻子,岳荷旖,真正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唐遂前呼吸一窒,望进林清微的眼底,觉得喉咙仿佛被死死地扼住一般,说不出话来。
“岳荷旖,其父岳子燃,明面上的身份是个普普通通的教书先生,与唐先生住处相邻,所以偶有来往”,林清微不动声色地继续捻线,行云流水一般,看着赏心悦目:“实际上是德宁会的先大当家,立志要光复前朝,奉前朝遗孤为主!阿前——”
想起之前被自己烧了的那张纸,唐遂前身上的气力一瞬间被抽去一般,苦涩地笑了笑:“文儿,既然已经知道了,你想做些什么都随你!”
原来他们打的竟是这个主意么?岳荷旖的身份就是悬在自己头顶的利刃,随时会让自己陷入困境,但是即便如此,君子重诺,自己也不能动手除去她;自己在边境十年,立下战功赫赫,加上与文儿的交情,但凡自己安分,徒嘉景绝对不会做出什么狡兔死走狗烹的傻事儿来;只是没有哪个帝王能够容忍臣子怀有异心,无论是不是真的……
“我究竟想做什么,唐遂前你会不知道吗?!”看着他那副颇有些任人宰割的表情,林清微心头火起,将手上打了一半的穗子掷在短塌上,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死死盯着唐遂前:“我要的不是你这一句随我处置,我要的是你的解释!为什么?唐遂前,你告诉我!”
身侧垂下的手攥成拳头,指甲掐在掌心,唐遂前却丝毫没有察觉到疼痛,他沉默着什么话都不说,眼中满是哀凉,自己能说什么呢?告诉文儿,自己其实是前朝的后裔,就是那个德宁会誓死侍奉的幼主?还是告诉她自己娶岳荷旖是因为岳子燃以死相逼一头撞在父亲灵堂之上?或者说,那份送往徒嘉景面前的密折其实是那群人所为?为了父亲九泉之下可以安宁,不能,都不能……
林清微闭上眼,一行清泪从颊畔滑落,手颤抖着从怀中掏出那枚桃花簪,蹲下来放在他面前:“我知道了,既然如此,这个剑穗子也没什么必要了吧!”反手将尚未成型的穗子拎起来,捉过剪刀“咔嚓咔嚓”便绞了两下。
“来之前,本宫对自己说过,绝对不会徇私偏颇”,林清微向门外走去,留下一句话来:“这些事儿,我总会查到的!别忘了,岳荷旖还活着,德宁会还存在;本宫的暗卫不行,可父皇的风卫还在本宫手中!”说罢,帘子一掀,便隔绝了帐内和室外。
愣神地看着那枚熟悉的桃花簪,唐遂前脑海中霎时间空白。
一片荒芜寂静。
第52章 千钧一发清微重伤
“殿下”;青衣眼含担忧地看着前面的人;犹疑了半天后;咬咬牙开口唤道:“天色已晚,这儿四下无人的,咱们回去吧!”
林清微静静地站在河边;河水浑浊夹带着泥沙卷涌而过,在河岸上激起阵阵水浪;已经快到酉时,西边天际一片云蒸霞蔚,转身看去,远处的营帐上空已经是炊烟袅袅;被残阳金红色的光芒笼罩在其中;平白地少了些肃杀威凛;倒显得多了人情味儿。
并不搭话,林清微蹲下来,掬起一捧水在掌心,里面有些许泥沙沉淀下来,衬得水清澈许多。她松开手指,水流从指缝中淅淅沥沥地落下来,重复着这个动作,林清微出着神。
“殿下!”青衣瞧着她呆愣愣的模样,情不自已地又唤了一声。听唐铭说,之前她守在营帐外面,隐隐约约地听见了一些话;唐将军在自家公主心中究竟处在何等地位,青衣也能大致地估量出来,分量只怕与陛下一般重要。
站起身来,罗帕从袖子里滑出来,林清微随便擦了擦手,便随意将那帕子丢在河里,引来青衣低声惊呼。
“回去吧!”林清微转过来,面色上看不出喜怒,将一双手拢在衣袖中,端庄而优雅地往回走。
青衣连忙跟上去,突然,她停了下来,片刻之后,顾不得尊卑礼节,三步跨作两步走,上前抓着林清微的胳膊,急急退后。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嗡”地一声,一柄短短的匕首插在方才林清微站立的地方,锋利的刀口上蓝莹莹的光看得青衣胆战心惊。一群蒙面黑衣人从旁边一连片沙棘丛中跳了出来。
拔下发髻上一枚银簪,青衣眼明手快地大力将它掷了出去,被迎面而来的一把大刀挡开。就在这片刻功夫里,暗中保护林清微的众暗卫已经各自拔出武器守在了林清微周围,然而两边对比一下,十个暗卫与三倍的敌人,饶是他们皆身手不凡,也不由得暗暗心惊。
“不必束手束脚的!”林清微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四周,果断地沉声下令道:“暗风,立刻去向燕云大营那边报信儿,暗离,暗庚,缠住那边的两个人,给暗风开路!”说罢,她随手便从身旁一个暗卫的腰间抽出备用的短剑:“留下活口最好,若是不能——”
林清微眼睛细细地眯起来,眸中寒光转瞬即逝:“格杀勿论!”
虽说她已经有些年岁没有碰过刀剑,但是骨子里的骄傲也不允许她做一个被人保护、无能的女人!林清微手上用劲儿,倒提短剑,回忆着曾经戎马征战时的感觉,反手便在一个黑衣人身上狠狠地刺下去。
“啊——”那黑衣人发出一声惨叫,眉宇间满是狠厉地转过头来看这个娇娇柔柔的女子,与此同时,手上的刀也挥了上来。
青衣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腔,她跟着暗卫学了几招,勉勉强强利用长鞭的优势和一个黑衣人纠缠住了,此时便是想冲上去挡住这一刀都j□j乏数。绝望地看着那把闪着利芒的大刀势不可挡地就要落在林清微身上,她发出一声悲鸣:“殿下!”
林清微不慌不忙地握着那柄匕首,宛如一头蓄势待发的狼,看准了地方,将碍事的裙摆一下子撕去,腰身一扭,躲过气势汹汹的刀气,借着自己蹲身的高度,丝毫没有拖泥带水。只听得闷闷的“咯吱”一声,那黑衣人神色狰狞痛苦地倒在地上。再一细瞧,他的膝盖扭曲着,那柄轻巧的匕首赫然插在腿弯的地方!
学了这么多年的医术,对人身上可以轻易伤害的地方,林清微早已是了如指掌;骨头虽说坚硬,但是相连的关节却脆弱得很,只要找准了角度,便足以废了它!
大口地喘着气,林清微趁热打铁地从袖中摸出一个黑底描金的荷包,手指微微颤抖着打开来捏出一个小小纸包,见倒在地上的黑衣人拖着腿要爬起来,她忙撕开纸包,将里面黄色的粉末尽数撒在他的头上。
有了旁边的暗卫帮忙,青衣脱出身来,冲到林清微的身旁,看着地上已经昏迷的黑衣人,再看看香汗淋漓,发丝凌乱的林清微,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嘴唇颤颤,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做了二十几年的娇小姐,这一趟下来,还真是累得够呛!林清微腿脚有些虚软,扶着青衣的胳膊站住,深呼吸一口气:“别慌!你看,营帐那边的人已经赶过来了!”
哒哒的马蹄声已经越来越近,青衣微微放松下来,见林清微仍旧喘息得厉害,忙扶着林清微的手:“婢子憯越了!”让她依在自己的身上,一手握着鞭子暗自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