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敞开的门扉间穿过,吹响了挂在书房窗前的一串银铃。
叮铃,叮铃。
慕容灼被‘遗书’二字惊得愣住,景昀已经开口了,声音淡而平静,像翠谷山林间冬日的一抹薄雪:“时间太短了,我师兄应该还没有走出太远。”
“我们留下,躲起来守株待兔?”慕容灼提议。
景昀摇了摇头:“师兄不会回来了。”
她了解江雪溪正如江雪溪了解她。既然江雪溪不想和她见面,那么一旦景昀出现,江雪溪会立刻离开,再也不会回到这处洞府。
慕容灼啊了一声:“那怎么办,现在去追吗?”
要追赶谈何容易,这片幻境不知有多大,她们又不知道江雪溪离去的方向,堪称无从下手。
景昀这次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静静道:“论起对神魂的了解,天上地下没有能与你们凤凰一族相比的,殿下,如果我现在一剑荡平这座山峰,幻境因此震荡,我师兄的神魂碎片会不会受损?”
慕容灼刚靠着椅子腿坐下,顿时被景昀的话惊得跳了起来。
大乘境强者一剑纵横万里,劈山倒海视若等闲。慕容灼毫不怀疑景昀能把这高耸入云的山峰夷为平地,顺便连同整个幻境一起毁了,连忙急声道:“千万不要!这个幻境依托在你师兄的神魂碎片上,不能冒险!”
慕容灼义愤填膺地斥责道:“我也觉得你师兄很不对,装神弄鬼不肯露面,还背着你写遗书,但是——”她来了个急转弯,硬着头皮道,“他一定是有苦衷的。”
回应她的是景昀的沉默。
良久,景昀还剑入鞘,极轻地笑了笑:“有道理。”
她面容素白有如冰雪,只静静立在那里,已经是极其动人的一幅剪影。这么美丽的少女微微一笑,便如霜雪消融、春风拂面,说不尽的秀美动人。
然而这个笑容在慕容灼看来比蛇妖还可怕,她默默地缩了缩身体。
景昀蹲下身,朝慕容灼摊开手。
方才她话中那种平静的疯狂已经完全消失了,笑容和恼怒一同归于静默,现在出现在慕容灼眼前的,依旧还是从容镇定八风不动的景司主、景道尊。
慕容灼跳到景昀掌心,爬上她肩头端正坐好,扯着景昀的衣领保持平稳:“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等幻境结束吧。”景昀说。
她在江雪溪的椅子上坐下来,望着那一叠洒金信笺:“师兄要去冒险,那就随他去,我没有办法改变千年之前发生过的旧事,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幻境结束,带走他的神魂。”
慕容灼问:“你知道你师兄要去冒险?”
“不知道。”景昀说,“在这方面,我知道的不比你多,他什么都没有告诉我。但遗书是写给人看的,他走时还带走了写好的遗书,说明这封遗书是以后要用,而非现在,除了去冒险,我还能怎么猜测?”
慕容灼跳到景昀面前的书桌上。
她神情平淡,无喜无悲,俨然是一个毫无破绽的、完美的玄真道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正是世人眼中仙神的模样,摒弃了所有多余的情绪,超脱于世俗之上。
但慕容灼知道不是这样的。
她和景昀认识了近千年,自忖对景昀的情绪还是能琢磨出几分的。
正因如此,慕容灼觉得景昀似乎有点伤心。
松鼠慕容灼张开前爪,想给景昀一个毛茸茸的温暖怀抱。
景昀低头,莫名其妙地看着慕容灼抱紧她的手腕:“怎么了?”
慕容灼小声问:“你是不是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