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结束背着书包出来的时候,人都有些晕头转向。
十点钟左右的老街道没有特别多人,澄黄的路灯晕染一片街道,灯于灯之间总会有一点交界的没有被照亮的空间。
林渡在路灯暗影下跟宋小尧挥挥手说明天见。走进小区的时候整个身体垮垮松懈下来。精神也因为身体的松懈不再紧绷得住,整个人脱力得厉害。到最后几乎是靠撑着老家属楼掉漆的楼梯扶手爬上楼的。
她家在四楼,虽然她身体算不上多好,爬楼梯容易气喘吁吁,但也没有像今天这样一路借力扶着才上得来。
掏出钥匙插进防盗门,扭了好几下才终于打开,拉开门的时候林援朝正好伸着老迈的手也来够门把手。
看到爷爷那一刻,林渡不自觉又提起一点精神:“爷爷?怎么还没睡。”
“爷爷上岁数了觉少。”林援朝打量一眼孙女被雨水沾湿的鬓角和边上的碎刘海,“头发怎么淋湿了,感冒还没好呢。”
林渡这才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额角,是有一点湿。不过下晚自习的时候大雨已经停了,可能是单元门口屋檐落下的积雨,或者一路上来时候发的虚汗。
她没在意,摇摇头说没事。
老爷子却不放心,催促着她赶紧去拿吹风机吹吹,本来就生着病,别再大发了。
林渡偏头看一眼墙上的老式万年历。林立恒今年被临时调去带高三毕业班,育英那边连续两届成绩下滑,今年安排班主任和科任老师轮流去盯晚自习,高三的晚自习时间也延长了半小时。
林老师是班主任,又教数学带俩班,一周就有四天晚自习,所以这个时间他不在家。
林渡被爷爷催促着放下书包去卫生间吹头发。她倚着门框,把折叠吹风机费了点力掰开,还没插上电,想了想,干脆拉开门跟爷爷说先洗澡了。
顺便嘱咐:“十点了,爷爷,您也早点儿睡。”
说话的时候林援朝正从厨房里一脚深一脚浅地出来,两手垫了块布往出端一个小砂锅,听到林渡话在门口停了下,又向厨房里面看看:“那爷爷再给你热上。”
见林渡瘦巴巴地靠在卫生间门口,脸上不解的样子,林援朝献宝似的解释说:“爷爷今天去楼下便民超市买了点鸡腿和蘑菇,给你炖了个夜宵。”
他看着小孙女从小就瘦,手腕比瓶口儿都细。一直都是又懂事又用功。
上学的时候就学到每天一两点,放暑假了又是打工又是做饭学习也不落下。他病这些年身
()体不利索,虽然费点力气,也想趁着他们爷俩晚自习不回来给他们做点儿吃的。也好补补身体。
林渡看着爷爷眼睛亮起来的样子,心里有点说不上来的滋味儿,缓了下说:“您先放下晾晾,我很快就好了。”
说完也不敢再看林援朝,关好卫生间的门,看了眼镜子自己里有点狼狈的样子,猛地打开水龙头,掬一把夏天特有的温温的凉水扑到脸上,试图缓解杂乱的情绪。
再然后就是按部就班的洗澡、擦头发、吹干一系列的洗漱日常。
只是脱掉校服准备随手洗了的时候,林渡发现上面好像沾染了一点不属于她的味道。
酸甜的、微涩的。好像又掺杂了清新的薄荷。
她是在换好睡衣到餐桌前吃完爷爷给煮的蘑菇鸡汤,又接到爷爷递来的冰糖橘的时候,才想起来,那是周嘉梁身上的味道。
也许爷爷炖的蘑菇汤真的补身体的功效。
一小碗喝下去,那种脱力、紧绷、恐惧……很多很多的负面情绪好像都得到了一点消解。
至少不再那么分秒难捱。
只不过,很久以后的林渡才明白那时候那种朦胧的被疗愈的感觉。知道原来不是林老师的手擀面和爷爷的蘑菇鸡汤拥有阿普唑仑一样镇静人心的功效。
而是家人的爱与陪伴,能够抚慰颠沛流离皮破肉烂的心。
林渡洗好碗,在林老师回来的时候还重新把留给他的鸡汤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