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船缓缓靠向岸边,缩在滚筒之中的苗欢早已饿得头晕眼花,然而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看着缓缓被放下的甲板,列队整齐,两排打手依次下船,监督搬货的壮丁将物品完好的放置货仓中,防止偷奸耍滑,尤其私藏物品的,一经发现,那么他们手中的鞭子可不是吃素的。
苗欢缩在滚筒的底部,滚筒有半人这么高,他站起来刚刚好齐平,如今是蹲着在桶内,在夜色的掩护下,隐匿在一摞摞地木桶中。
看着人来人往的绰绰人影,在火把的照射下被无限延展拉长,而显得鬼魅恐怖,期间夹杂着打手挥舞皮鞭的抽打声,每一下都在小苗欢的心尖上弹跳、撕裂。
此刻比起内心的恐惧,小苗欢更多的是来自身体上的紧张。
人来人往的这么多人,他会不会被发现,若是被发现了,下场会不会如同之前救了他的恩人那般,打死然后丢入水中。
不敢想,却不得不想。
不敢逃,却不得不逃。
逃跑了尚且还有一线生机,若是坐以待毙,无异于等死。
他摸了摸怀中的小木盒,
阿娘,阿爹,你们会保佑欢欢逃出去的对吗?
闭眼在木桶中休息,节省体力,等到他们轮值换班之时,才是逃跑之路的开始。
……
一阵轻微的晃动,空空如也的木桶互相磕碰着发出沉闷的嗡响,正好震醒了正在浅眠的小苗欢。
一个激灵抖了抖,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蛋,早就没之前的小奶膘了,加之又用力,一巴掌下去就清醒了过来。
站起身探头向外看去,
黑峻峻地一片,也就商船上还挂着一盏红灯笼,发出微弱的红光,苗欢借势观察着外面的情况,静悄悄地。
糟了,
睡过头了!
踮起脚尖,头往桶口挤,手勾住桶边后,双脚踩住内壁,腿一蹬头一伸,就囫囵出来了,就地一滚,落在了木板上。
无人,船静静地停靠在码头。
正是逃跑好时机,当机立断,苗欢想也没想,就顺着甲板狂奔,他要逃出去。
下了船,码头上也静悄悄的,天还蒙蒙亮,只有更夫在街上巡游,和做膳食起早的小摊贩在路口忙碌。
回头看了一眼商船,趁着天还未大亮,准备从码头走到大路上,哪怕走,他都会走到阿娘交代的凉州去。
然而壮志雄心的决心还没多久就碰上了现实,出了码头,走进街道,路过一家烟雾缭绕的包子铺,那迎面而来霸道无比的香味直直往鼻子里钻。
脚落了地,仿佛生了根一般,每迈一步都变得无比的艰难。
痴痴地望着蒸笼里,雪白的肉包子,不断地分泌着唾液,要知道他已经快两日没有吃过东西了。
卖包子的是个慈眉善目的大娘,偶尔会吆喝上一声“卖包子嘞~鲜香软和的大包子嘞~”,那中气十足的嗓音,半条街道都能听见。
时间尚早,还没到人流最大的时候,大娘也不气恼,就耐心做着手上的活,转头的余光瞥到角落里怯生生的苗欢。
小小一个,还没有大腿高,头发被胡乱的扎起来像极了炸了毛的刺猬,手脏脏的脸也脏脏的,如今脸上和手上都瘦的没几两肉,从眉眼间也能窥伺一二日后的盛世。
尤其是他身上那件绣了月牙印记,肥大不合身的衣服让大娘眼神闪了闪。
“小囡囡,你是迷路了嘛?”嗓门依旧,但多了几分柔和,让人听了不由倍感亲切。
苗欢对上大娘的视线,左右看了看发现附近就自己一人,才反应过来大娘问的是自己。
抠了抠灰朴朴的衣裙,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