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还会木工活儿。”谢见君有些惊喜。
云胡抿着嘴,腼腆地笑了笑,“从、从前跟村里老木匠、学、学过一点。”,那时他常吃不饱,饿得满山漫野找吃的,跛脚老木匠心善,每每上山伐木见着他,都会塞给他些吃食,有时是几个甜果子,有时是菜包子。他也不白吃,帮着老木匠搬搬东西,打打下手,就这样,在他身边日子久了,也学了些木工活儿,但大多都是些拿不出手的小东西罢了。
后来,老木匠年纪大了,腿脚不便,被他儿子接去了镇子上享福,木工的那些个家伙什儿就都留在了家里,临走时还塞给他一把钥匙。
他若得了闲空就去帮着整整屋子,但嫁来谢家后,近一年都没能过去了,今个儿才去扫了扫院子,将那些个曲尺,刨子找出来,仔细擦洗了一遍,留作打案几的时候用。
“案几能用、结实、”担心谢见君看不上眼,他将自己以往雕刻的小兔子,小人儿翻找出来,这是他从娘家带来的,一直藏在小布包里,塞在柜子底下,平日里拿着跟宝贝似的,连哄满崽时都不曾给他拿出来把玩,“给、给你看、这都是我自己刻的。”。
说这话时,云胡素来胆怯的眸中飞出了一抹得意,连神色都鲜活起来。
一想这还是云胡头一次,让自己踏入了他的领域里,谢见君手里捏着栩栩如生的小木偶,心中的欣喜大过于惊喜,他笑着称赞道,“你这手艺当真是极好的,只是如今又要麻烦你了。”
得了夸赞,见谢见君没得嫌弃自己做的那些个不入眼的小玩意儿,云胡心里宽了宽,“不、不麻烦的、几天、几天就好。”
他自己都盘算好了,自那日出去卖豆腐遭了瘟,谢见君便不许他独自出村了,白日里他在家里卖豆腐算不得忙,眼见着给谢见君绣的荷包也快要做成了,正好有大把的时间空出来可以打案几。
早些将案几做出来,也能早些用上。
赶着打案几的余空,他还将先前割来的草秸都编成了草席子,同满崽一道儿将院子里的树都围了起来,这天儿一日冷过一日,不将树干护起来,三九时候,几场大雪一准都得冻坏了。
今年冷得快,还未及立冬,谢见君早早地就将炉子给烧了起来,在外搁了一整夜的衣裳摸着冰凉,他把衣裳贴在火炉子上烘烤,烤得暖和和的,再塞进被子里,只等着云胡和满崽起来时,被窝里一掏,都是热乎的。
近来没有集市,他便托常去镇子上送柴火的福生,给帮忙带了两个汤婆子回来,黄铜的汤婆子肚里圆咕隆咚的,像是黄澄澄的南瓜果子,灌满了热水塞到棉布袋里,夜里临睡前,往脚边一搁,一整夜脚都是暖和的。
满崽喜欢得紧,夜里入睡前,抱着汤婆子不撒手,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将暖烘烘的汤婆子围在中间,谢见君轻拍着背,哄两声就睡着了,这才将汤婆子拿出来,放在脚边,掖紧了被子,以防它热气散了。
回头见着云胡望着那炕桌上的汤婆子出神,他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可是水不够热?”
云胡摇摇头,手指摩挲着汤婆子肚面上的纹饰,眉眼微微弯了弯,小声道,“从、从前我们家也、也有一个、是娘买给云松的、从、从不许我碰、如、如今竟是我也用上了。”
谢见君喉间一哽,他阖了阖眼,压下心中酸涩,将炕桌上的汤婆子一整个塞进云胡怀里,再开口时,语气里浸着不明的轻颤,“以后这些都会有的。”
云胡被塞了个满怀,暖意蔓延至全身,连脸颊都烫起一层薄薄的红晕,他一点一点地搂紧怀中的汤婆子,心头翻涌起密匝匝的喜悦。
有汤婆子的被窝里,果真是不冷了,他这般想着,连梦里都是风和日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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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一场小雪后,河面上结了一层薄冰。
谢见君下学回来,满崽便缠着他说要和小山去滑冰。
“不可,那冰太薄了,下不得河。”下午刚把一群逗留在河边,跃跃欲试的孩子门赶回家去,这会儿想起那一踩就裂了口子的冰面,他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满崽立时垮了个小脸,蔫蔫儿的像是霜打的茄子,他在家缠了云胡一整日都没得应许,还以为一直惯着自己的阿兄能松口呢。
谢见君见他嘴巴撅得老高,满脸都写着不高兴,也不哄他,故意抬眸冲刚从门外进来的云胡,扬声道,“云胡,咱家的小油壶你可见着了?”
云胡被问了个懵,下意识地回道,“油、油壶在灶房、我去、我去给你拿”
“嗯,拿来吧,以后油壶就不用放在灶房里了,我瞧着我们满崽嘴上就能挂住小油壶了,”谢见君笑着捏捏满崽红润的小奶膘打趣道。
听出了谢见君话中的揶揄,云胡“噗嗤”一声笑,惹来满崽嘟着小嘴,奶凶奶凶地瞪着他俩,脑袋上云胡给扎的小发揪都跟着炸了毛。
谢见君敛了逗他的心思,温声温气地哄着他,“好了,好了,满崽乖,赶明儿等河面上的冰层结得厚了,阿兄带你和小山去玩。”
饶是心里再如何不乐意,满崽还是乖顺地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