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别过脸去,羽睫低垂,心里砰砰砰乱跳个不停,偏偏又躲不开,他还得给谢见君掌灯。
谢见君忍着笑,挖了一指腹蛇油,仔细抹开,才觉得被烫的地方丝丝凉凉的,纾解了许多。
他一口气吹灭了烛灯,屋里乍然黑下来,云胡有些慌,握住烛灯的手打了晃。
“睡吧。”谢见君不偏不倚地从他手里接过灯台,下炕搁放在案桌上,回眸瞄见云胡摸索着躺下,被子一把蒙住脑袋,全身都躲在被子里,裹得严严实实。
他无声地笑了下,挨着他躺下,只片刻功夫,云胡被闷得喘不动气,一把扯开被子时,身侧便只听着平稳的呼吸声了。
他试探着伸出手,扯了扯谢见君的衣角,见他已然睡熟,才放肆大胆地将他的衣角攥紧在手里,而后餍足地睡去,如今他身侧有人了,再不是前几日伸手一探,触手之处都是冰凉。
漆黑沉寂的夜幕中,谢见君缓缓睁开眼,他被云胡扯着衣角动弹不得,故而艰难地侧了侧身子,面对着睡着的小少年,伸手拂去垂在他脸颊下散落的发丝,他轻轻叹了一声,被这般十足十地依赖着,他有些不舍得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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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云胡先一步醒来,一睁眼就瞧着谢见君正面对着自己,毫无防备地酣睡着,他心跳冷不丁漏了一拍,回过神来才松开手,还贴心地整了整被自己揉搓成一团的衣角,像只偷了腥的小猫,小心翼翼地守着自己的小秘密。
晓得谢见君昨日赶路辛苦,他起身时格外地轻手轻脚,生怕惊醒了他,想让他多睡一会儿,可谁知刚把干草投进牛棚的食槽里,谢见君就打着哈欠推开了屋门。
他今日得去趟许褚那里,将考试的情况告知给许褚,遂也没有贪睡,云胡起时,他便已经醒了,躺了片刻,只待神思清醒过来就起了。
吃过早饭,将今日要卖的豆腐磨好,他收拾起书箱,往南边小院走去。沿途碰上村里人,因着都知道他去县试了,便七嘴八舌地问起他考得如何?他一一回应,只说都答完了,尚不知能不能考过,别的没有多说什么。
许褚早已经穿戴好衣裳,等着谢见君上门。今早有娃娃来学堂上课,说是昨日在村口见着谢见君回来了,想必是要在家休整一下,今日定然会过来这边。
谢见君没让他等多久,将将过辰时一刻,他就到了。
“考得如何?题出得难不难?可有把握?”,许褚不等他叩门,一把拉开门栓,将人迎进门,便等不及问起考试。
“劳先生挂念,题出得不算难,学生自觉答得尚可,自第二场开始,就已经在文庙堂考试,余下几场,不曾出去过。”,这会儿见了许褚,谢见君才说了实话。
“好好好。。”,许褚连说了三个好字,提坐堂号的事儿他没跟谢见君提过,只是觉得他统共没读几年书,能保住五场考试都在,便已然是烧高香了,却不成想,这学生给了他这么大的意外之喜。
惊喜之余,许褚也没忘了问问赵岭的学生。
“五场都在。”,谢见君如实回道。
“那便好。。都在就好。。。”,许褚跟着松下心来,“快、快将你县试的题默于我看看。。。”
谢见君早知会是如此,当下就将书箱里的笔墨拿出来,伏在案桌上,板板正正地将考试的题目和自己的作答悉数都默了下来。
许褚心急火燎,几乎等不到墨汁晾干,便拿来借着光,细细打量起来。
片刻,他猛一拍案桌,吓了谢见君一激灵,还当是自己会错了题目,答错了题,却见许褚一脸喜意,“能中!此番定然能中!”。
他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许褚都这般说了,那大抵是八九不离十了,不过他也没飘飘然,毕竟县试的成绩还未出,他这又是第一次考,难免变数太多。
“不错不错,你且歇息上两日再过来,也可。”,许褚满意地拍拍谢见君的肩膀,怎么瞧,都觉得自己这学生顺眼极了,再一看那纸上方正光洁的馆阁小字,脸上的喜意更胜,“这有道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乘着这兴头,四月将那府试一过,你便是个童生了。只这府试要比县试难上血多,你且不要沾沾自喜,自我怠惰。”
“先生教训的是,学生谨记在心,定然不负先生之期望,明日便可来叨扰先生。”,谢见君恭谦行礼,四月府试在即,不用许褚叮嘱,他也会上心。
许褚见他是个上进孩子,一向有分寸得很,便没有多说什么,只盼着县考的成绩快些下来,好让他也安安心思。
干等了半个月,某日谢见君同云胡从后山摘完野菜下来,县衙的捕快前来报信,说他考中了第五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