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有关顾非凡和关博君的消息,成默的思绪也变成了一团乱麻,他愈发认为这都是诅咒,所有的一切都是李济廷命运的重复。他多想要擦掉她的眼泪,告诉她不要害怕,你还有我。可最终却只是轻轻的说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但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他一字一句,如同在许下承诺,“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
白秀秀柔柔的“嗯”了一声,像是将一切都嘱托给了他。
这小女人的语调,让成默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并不是他想要的走向。于是他闭上眼睛,顽强的推倒了堆垒在胸腔中的温柔字句,反复的斟酌该如何告诉她,告诉她,他已走上了不归路,无法再回头。
沉默中,他又想起那么多的过往,想到京城的重逢和在三号堡垒的离别,想到哥本哈根那阴冷的天气,想到秦始皇陵阴森的氛围,想到第一见面,在“音颜酒吧”,昏暗灯光下红色的高跟鞋,和那只能仰视的背影。
如今谁将成为谁的背影?
回忆像是回朔的娃鱼,穷尽了一生的时间,终会回到它出生的地方。
白秀秀像是进入了睡眠般,默契的和成默一同保持着沉默。待到呼吸平稳,情绪大概也恢复了过来,她终于稍稍抬起了头,“成默,我开始就感觉到你有点不太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成默紧抿着嘴唇,这一刻终于来临,但他仍旧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说出来,无论什么事情我都会和你站在一起。”白秀秀专注的凝视着成默的侧脸,她的心中有太多的话想要倾吐,可她又有太多顾虑,她不仅仅是个女人,她还是位神将。她不能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实际上刚刚她已越过了那条红线。如果事情传出去,她和他会被无数人唾弃,也许真会如约翰克里斯摩根所说,他们会成为反面角色,会成为全世界的笑柄:一个三十多岁的老女人心甘情愿做一个比她小十多岁的有妇之夫的情人?在几个月前,也许这算不上什么大新闻。但在现在,他们的狗血故事会轰动全世界。
可她觉察到成默眼眸里隐藏着的痛苦,那如尖刺般抵在心脏深处的情绪,还有那种无法言明的关切与爱,她了解他,她必须要比他更勇敢,他才会敞开心扉。即便这样做是种羞耻,她仍旧想要义无反顾的表达出自己的情感。
为此,她再度鼓足勇气,抛开那枷锁般的廉耻,稍稍凑近了成默的耳边,柔暖的吐息,她心跳加速,如同臣服般的轻声宣誓:“除了背叛,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柔情也如刀。
成默想要开口,喉咙却干涩的厉害,像是被尖锐的砂砾塞满,张开嘴巴就会针扎般的疼。可他必须向白秀秀坦诚一切,说出那个她注定无法接受的事实。他觉得也许这就是诅咒的一部分。隐约中,有种临近终点般的事物正在逼近。
他抬头看,或许是距离拉近了一些的电磁炮阵。绵延的塔吊如丘陵,低伏在花,宛如真正的堤岸。时间最是无情之物,有些彼岸你永远无法到达,残忍的是,它只在临近终点时,才将答桉告诉你。
到了揭晓的时刻,虽然残忍,却也是确定的答桉。
他闭了下眼睛,剑刃刺穿李济廷身体的那一瞬,从脑海里闪过。
“我兑现了我的诺言,杀死了黑死病之主尼布甲尼撒。”他轻声说。
“啊”
白秀秀昂起了头,她的双手离开了他的脖颈,轻抚在了云霞般的面颊上。她暗澹的童孔焕发出了光芒,好似明媚的晨曦。
白秀秀喜极而泣的神情落入了成默的眼中,他却愈发的悲伤,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件事对白秀秀的意义,这也是苦痛纠结的来源。
他知道他该离开了。
恰好南面亮起了一片光晕闪烁,如同繁星,他凝眸便看见星门阵线正滚滚而来。
他不得不承认,有些告别正当其时。于是他轻轻的推开了她,如同在真空中推开一个失去动力的宇航员,他们失去了羁绊的缆绳,注定有人无法抵达彼岸。
在白秀秀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他跃入了风中,缓缓升高,随着两个人距离的拉开,白秀秀放下了掩着脸颊的手,不知所措的眺望着他,她抬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握住了挽留不住的风,她惶惑的喊出了他的名字,声音里的柔软让人心碎。
“成默?”
他几度想要逃避白秀秀的眼眸,可他知道自己必须要面对,即便他的心脏早已千疮百孔。他深吸了一口气,无比庄严的凝视着她,就像他能够真正化身无情的神祇。
“尼布甲尼撒是李济廷。。。。。”他停顿了一下,像是试图按下某部影片的暂停键,“而我现在则是新的黑死病之主!”
白秀秀怔怔的与他对视,眼神空洞衰弱的令人心惊。
他必须得离开了。
束缚越少,他越强大,这是诅咒,也是宿命。
澎湃的冷风中,黑色的鳞片快速的在他身上生长,像是攀附在树干上的黑色凌霄花,银亮的花纹泛着澹澹的光,如同薄雾。而那四对羽翼也蔓延得更为浩瀚,每一片羽毛都呈现出了独特的纹理,交叠在一起,如星河流淌,无时不刻不在变幻,极其曼妙。他从虚空中抽出晶莹剔透的“七罪宗”,星月也变得朦胧,世界仿佛被恐怖和杀戮所笼罩。
白秀秀在黑暗中战栗,像是看到了梦魔。
成默转身,又停顿了一下,像是毫不留恋的侧头回眸,低声说:“真抱歉,白神将,我。。。。。”他轻轻合上了象征着“瘟疫”的鸟嘴头盔,将面容遮住,“。。。。。我成为了你最憎恶的那个人。”
夜很静,他展翅高飞,如逆流的孤光,迎向天际群星坠落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