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月被云层遮住,夜色更沉了几分。原本单一的搜查声中突然夹了打斗声,街道两旁有居民房中点起了灯,又在瞬间熄灭。祁谌靠在墙边,一双眼睛随着禁军中那一道黑色的身影移动,眸色越来越沉。
她的身手很好,今日未用长鞭,用的是插在发髻中的一支藏剑簪。若不是被迫到眼下这种境地,他不会有机会看到。她总说传言不可信,但他以为,传言即便不可信,应当也没有不可信到这样的地步。
解决了眼下这一拨,濯清涟极快地闪身回来,将他拉出了小巷,一路跑到了护城河边才暂时寻得了一间破败的草棚。
将他扔在枯草堆上,她从怀中取出伤药,利落地扯下了他缠在手腕上的那条发带,帮他重新包扎伤口。小蒙抬手想阻止,已然来不及,看着他眼中流露出的可惜,濯清涟觉得好笑:“一条发带而已,怎么还心疼了?你若喜欢,我回头再送你十条。”
“我以为这个时候你应该从自己衣服上撕一角,而不是扯别人的发带。”
她看着他的眼睛,诚恳道:“这条好用。而且我这是夜行衣,撕坏了下次就不好穿了。”
小蒙翻了个白眼。
趁着他翻白眼的空当,濯清涟将手里发带狠狠打了个结,然后对着正呲牙的小蒙说:“好了,这里不安全,他们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追上来,我……”
她的话尚未说完,又有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
在心中骂了声娘,濯清涟以极快的速度用枯草将小蒙挡了起来:“记住,你欠我一回。”说完便转身向着草棚外跑了出去。
她是想引开这些禁军,但她没想到他们人数之多竟会将她逼入死境。
沿着护城河没跑多远濯清涟已腹背受敌,蹲在一截矮墙下,她看着面前的河流陷入了沉思。
待在这里不动,用不了多久禁军就会围上来,纵然能在死前再拉几个垫背,但她并不是只有这一条死路。
在她面前,还有第二条。
若是潜入护城河,或许能在死局中搏出一线生机,但这对于她来讲风险太大。而且……她现在已经开始害怕了。
脚步声越逼越近,她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颤抖,但恐惧却变本加厉。脑海中像是打开了什么盒子,那些不愿想起的画面呼啸着冲出来,势要将她吞没。
“阿涟,那只是一个意外,一个任何人都不想它发生的意外。”
“阿涟,你还记不记得阿染刚学会说话的时候,第一声叫的不是爹爹娘亲,而是姐姐。”
“……你不能因为这一瞬而忘了从前整整的三年。”
“你要振作起来……要好好地活着,替阿染,替我们……”
泪水夺眶而出的那一刻,她屏息闭目沉了下去。
从前她并不能理解父亲母亲的话,她以为振作就是不去想起,她以为振作就是让自己看起来过得很好以骗过所有人,终有一天也骗过自己。可直到此刻,她将自己沉在水里,任由过往一幕幕在眼前回放的时候,她才终于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