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弟子眼见门内生变,不禁面白如纸,也纷纷出言询问。
旁观众人不解道:“任夫人要保青阳派弟子,竟把自家人打死了?这笔账到底算在谁头上?”
齐之涯仍痴痴望着秦丹,垂光看着她衣领的金线,忽然脑中闪过一个画面,惊声问道:“那时候在晴雨山庄,窥视我房间的是你?你为什么打扮成男人,又半夜前去?”
无惧闻言更加愤怒,问道:“我等弟子对夫人敬重有加忠心不二,夫人却三番两次顾着外人,究竟为的什么?”
全场的眼睛十有八九都看了过来,齐之涯成为众矢之的,终于避无可避,对垂光说:“因为我认错了人,起初以为你是我的孩子。我要救丹儿,因为她是我女儿。”
这话说毕,除她之外,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岔了。秦丹茫然道:“谁?”
齐之涯缓缓地说:“丹儿有一只布老虎,是我生她之前亲手缝的。”
垂光略一回想恍然大悟:“我头回见你,身上带着师妹的布老虎,被你瞧见,你就以为……”
“我那时不敢确信,”齐之涯说,“夜里便去你房中窥视,差点被你发现;虽然真假不定,单单想到你有可能是我女儿,就……”
“就要想办法帮我。”垂光此时全明白了,“所以后来在锦园,你才把我放走。”
无惧忽然开口道:“师父原有一儿一女,竟然还另有一个女儿流落在外?”
“你胡说!”秦丹像是回了神,“我娘早就死了,我爹姓秦,不可能是任清浊!”
忘忧门一名女弟子站出来说:“我从小便在门内,据我所知,夫人自从嫁给掌门,便不曾生育。”
垂光和楚钧华都觉得不对劲,默默对视一眼,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人群中却有人悄声说道:“方才说偷汉子,这样看来,偷汉子的怕不是掌门夫人罢。”
秦丹听得暴怒,向齐之涯说:“你别在这里信口开河,我爹到底是谁?”
齐之涯容色惨淡,口吻却镇定:“你爹就是你家里的爹。认得他的时候,我才十四岁。只因他风流倜傥,我对他迷恋不已,失身于他……就怀上了你。我要跟他成亲,才知道他好色成性,到处沾花惹草,根本没打算娶我。只是他隐藏得好,哄骗我生下孩子,又说孩子没能活下来,偷偷一走了之。”
她吸了口气,像是在看一个无形的自己:“现在想来,他是怕我带着孩子要挟他成亲,才耍这种阴损手段带走了丹儿。我那时伤心欲绝,一门心思练武,后来才认得任掌门,成了他的续弦。只是太早生了孩子坐下了病,再也无法生养。”她看着忘忧门弟子说,“我没做过对不起掌门的事,这些他都知道。”
众人十分安静,连无惧也说不出话来。齐之涯看着秦丹说:“你长得显小,又不像我们两个任何一人,我便没想到。直到前不久听你说那布老虎是你的,才知道我认错了人……起初得知你兴许没有死,我整夜哭得睡不着。我不知道我的孩子长成什么样,可你的生辰我化成灰也忘不了。”说罢便将她的八字连同秦父姓名相貌一同报上,竟然分毫不差。
秦丹被这一席话震得呆住,愣着不能动弹。垂光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觉此刻说什么都不合适。
人群中早已响起议论声,有人小声说:“这母女两个长相不同,神态之间的确有相似之处。”
有人便道:“没想到忘忧门也有这等事。虽是惨的,可当初也该自重。”
又有人说:“如果是我女儿小小年纪做出这种事,我就打断她的腿。”
声音渐响,忘忧门众弟子置身于议论的漩涡,面色越发尴尬愤怒,齐之涯木然站着,一语不发。
秦丹听了半天,噙着泪花,咬着嘴唇,忽然朝人群嚷道:“为什么要说我娘!你们都是坏人!她那时候那么小,被坏男人骗,为什么你们不去骂他,都来骂我娘!”说着大颗大颗的泪珠便滚滚而落,大哭起来。
齐之涯听见一个“娘”字,当即灵魂归窍,泪落如雨:“丹儿……”
“你别叫我!”秦丹指着她哭道,“你为什么偏偏要在这里揭出这种丑事?!你要我在天下人面前丢脸!我恨你,我恨你!”说罢转身就跑。
“师妹!”垂光正要去追,被楚钧华拦住,随即他一瘸一拐急追而出。
齐之涯看着女儿远去的身影,向前迈出一步,又停住了脚,看着忘忧门弟子自行收敛无恸,迅速离开。
垂光心中翻搅不已:只有头回见她的时候,她是宝马华服威风凛凛的;当她发现有个女孩可能是她的孩子,就变得软弱,唠叨,放低了姿态,再也不复做掌门夫人的硬气,甚至愿意在人前自揭伤疤,只为了回答她女儿的问题。她显然没打算这样快就把这件事仓促解决,可她又无比果断:谁要伤害她的孩子,谁就没有活路。
垂光低头将金玉玲珑重新装进自己的平安符囊中,想起自己的母亲。她没有见过生母,也早早失去了养母,曾经在齐之涯的温存面前生出一丝丝幻想,却没想到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金玉玲珑既已物归原主,五印庵众人早已拾掇起来。这时妙生口称佛号道:“人间八苦,诸位施主好自珍重,早得大觉。”又朝众人道,“待此间事毕,庵内备了素斋,还请用过再走。”
众人纷纷客套起来,有人等着开饭,有人便抬脚走了。易归潮遣人帮着五印庵送客,自己却走到垂光身边,将外衫脱下披在她肩上。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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