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帝台,直奔王宫,是夜急召大臣,议了三日,最终定下赵国之事。
先换王,后撤兵。撤兵之前,为稳住赵王,将殷军从齐军手里抢回的赵国城池悉数奉还赵王。
姬阿黄得到书信,气得跳脚,一口气吃了两头炮豚才冷静下来。
“这么好的机会,竟然不直取邯郸,啾啾变笨了,王父也变笨了。”姬阿黄抱着蒙锐哭诉。
蒙锐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无情地甩开姬阿黄,坐到远处去。
姬阿黄抱怨归抱怨,该做的事还是得做,交还城池,心虽然绞痛,但除了痛心,没有其他为难之处。可换王就不一样了。
姬阿黄想到那个阴沉的赵太子墨,光是想想就觉得心头发悚。
他可不想与此人来往。他见过这人几面,每次见面,都要被吓一跳。这人不像活人,更像死人,面色苍白,眼神空洞,明明是个才过十五岁的少年,身上却半点朝气都没有。
姬阿黄自知没有与赵国贵族周旋的本事,他不敢耽误事,得了书信后,当天就回信,换王的事,谁干都行,反正他不行。姬阿黄在信中催促,赶紧派个长袖善舞的人来。
姬稷原本就没指望姬阿黄能干成这事,之所以提前告知他,是为了让他心里有个数,让他知道为何要归还城池又为何要撤兵。姬阿黄性子躁,但并非不讲理的人,好好解释一番,自然能明白其中的苦心。
这封回信就是最好的证明。姬稷将看完的羊皮卷丢到一旁,抬眸寻他的赵姬。
刚才还在屋内抱着竹夫人滚来滚去的赵姬,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他今日回来得早,天边黄昏尚未蔓延开来,他就已经回到云泽台。夏天白昼长,已近酉时,太阳还明晃晃地照着大地。
姬稷走出门,没有问小童,他自己寻人,寻了半晌,在画堂后新建的自雨亭找到他的赵姬。
赵枝枝站在太阳底下,手里捧着还没喝完的姜蜜冰水,在屋内穿的薄纱素衣外罩一件外衣,头发高高挽起,满脸好奇地看着前方新修的玩意。
她听到动静就跑出来了。最近几天,建章宫的人都在忙这个自雨亭,她也被它吸引住。今天挖凿的声响比平时更大,所以她才忍不住丢下太子殿下跑了出来。
赵枝枝站在亭外,对着正在屋顶上督工的家令问:“家令大人,那是什么?”
她指了指前方的大木轮。
家令听不清楚:“你说什么?”
赵枝枝还要再问,姬稷走过去,为她答疑解惑:“那个叫水车。”
赵枝枝回头见是太子,将仅剩的一口姜蜜冰水递给他:“殿下,那个水车比亭子还大,亭子装得下吗?”
姬稷喝光木碗里的姜蜜冰水,觉得好喝,吩咐童儿再去盛两碗,赵枝枝踮起脚,用衣袖胡乱为他擦掉嘴边的蜜渍。
姬稷牵她往前走近些,指了亭子道:“亭子不装水车,亭子是拿来装赵姬的。”
赵枝枝比划:“这么大的亭子,可以装下一百个赵姬和一百个殿下,殿下修这么大的亭子作甚?”
姬稷刮刮她鼻子:“你不是总喊热吗,等自雨亭修好后,你就可以天天来这里睡大觉,看看花看看草,吃吃冰看看书,不用再苦兮兮地盼着孤回来带你下池泡澡解暑。”
赵枝枝贪心地抱住他:“赵姬既要下池泡澡,又要来亭子乘凉。”
姬稷一把提起她抱到身上,赵枝枝不得不夹住他,双手圈牢他的脖子,不让自己掉下去。
姬稷拢好她松垮的外衣,因为抱的姿势不太优雅,赵姬像八爪鱼一样附在他身前,她的腿从衣服底下露出来,柔嫩的肌肤在日光下白得耀眼。
姬稷:“全都闭上眼。”
众人齐齐将头压低,将眼闭上。可怜家令站在屋顶上,再如何低头闭眼,也有窥视的嫌疑。他只好趴下。
姬稷抱着赵枝枝在亭子周围转,为她讲解自雨亭各处构造,如何运作,又如何使人清凉避暑。
赵枝枝很喜欢听太子说这些,每次太子说新的事物,她都觉得自己的眼界更为开阔了。她识的雅字越多,看懂的书越多,她就越觉得自己浅薄无知。原来世间有那么多她不知道的事与物,太子殿下总说学海无涯,意思是指学识像海一样,望不到尽头。当然了,她还没有见过海,不知道它是不是真的一眼望不到头。
她希望自己有一天能亲眼去看看海,等她看到海的那天,她希望自己已不再是浅薄无知的赵姬。
“水车将渠里的水带到空中去,亭子周围会下雨?水车不停转,亭子周围就会不停下雨?亭子下了雨,人躺在里面,就可以看到像瀑布一样的雨帘,雨帘会带走夏日的热气,自然也就不热了。”赵枝枝发出惊叹的声音,“好厉害,想出它的人真厉害!”
她迫不及待问:“是谁想出来的?”
姬稷抚抚她的脸庞,没有立刻告诉她自雨亭的想法是赵朔所呈。
那日在安城召见赵朔,他离去后,昭明拿来一份羊皮卷,说是赵朔留下的。因为与朝事无关,所以没有当面呈上。
羊皮卷里画着的,就是自雨亭。
赵朔将他创出自雨亭的想法写在信中:“吾妹体热,此物可助她安然度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