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支援暂告一段落。
时寻没有选择和志愿者们一道回去,而是作为医生家属留在了医疗救援队的返程车上。
行进的车身摇摇晃晃,带来天然的睡眠条件。时寻侧目看向窗外,望着满布疮痍的山道,久久无法入眠。
“觉得难过?”
柏沉故的声音从身边传来,精准戳中他的心事。
时寻转头看了眼柏沉故:“你怎么没睡觉?”
“这不是闭眼等了好久也没等到你枕到我肩膀上,猜到你没睡,所以睁眼看看。”
听着柏沉故奇奇怪怪的理由,时寻轻然一笑,没说话。
柏沉故把话题拉回刚才:“是不是想起当年北池的洪水了?”
十几年前,北池也曾经发生过这样一场天灾,暴雨下了两天一夜,爆发在第二日的深夜。
时寻在好心邻居的敲门声中惊醒,发现积蓄的水位早已灌入家中,他张皇逃出,逃过一劫。
看到眼前的情形,他不由得联想到当年。
“洪水过后也是这样的衰败之景,我……感同身受。”
柏沉故的手臂从他颈后绕过,轻轻环住他:“我该早点去找你的。”
“怎么还自责起来了,你又不是事事先知。”时寻借势倚向柏沉故,“对我来说,只要是你,什么时候都不迟。”
他的头才贴近柏沉故的肩膀,车身突然传来剧烈的震荡。
睡梦中的众人睁开双眼,还没等搞清楚情况,车窗的一扇玻璃“啪”地碎裂一地。
距离玻璃最近的人发出惊恐的尖叫。
司机立刻做出应急反应:“是余震引发的山体滑坡!我马上倒车!”
车辆在滚落的碎石间艰难撤离,不断有下落的滚石冲撞车辆,车身被迫颠簸震荡。
柏沉故和时寻的位置相对靠前,自然首当其冲。
看着即将穿破窗口直奔时寻的石块,柏沉故毫不迟疑地挡住石块的位移轨迹。
“哐当——”
沉重的飞石击穿玻璃,挫过柏沉故的手臂,沉沉地砸在过道中心。
“柏沉故!”
时寻惊惶地呼喊着柏沉故的名字,破碎的窗口处涌进大量灰尘,迅速模糊眼前的视野。
一片灰蒙中,时寻只能感受到柏沉故抓紧他手臂的力道。
急促的刹车声吞没在沙石的烟尘中,车辆随之停下。
车内回荡着一阵低沉的哀叹。
震荡终止,浓重的粉尘在平静中散去,前方堆起山丘似的砂砾,彻底挡住去路。
他们无疑是幸运的。
如果车辆当时再向滑坡区深入一点,翻车和掩埋就是他们现在的处境。
时寻焦急地查看柏沉故的情况。
“伤到没有?”
他伸手托住柏沉故被砸的手,意外摸到一摊血水。
猩红的血迹染红了小臂外割破的衣物,即便是柏沉故克制收束,也难以止住颤抖。
最大的担忧在眼前应验,时寻愤怒地低吼道:“你是不是疯了!要是伤到筋骨你还做不做医生了!!”
柏沉故却镇定地从容一笑,仿佛受伤的人不是他:“以前不在你身边的时候护不了你,若是在了还护不住,那我的存在不就成了笑话吗?”
他伸出另一只手,抚动时寻沾了一层灰尘的发丝:“没事的阿寻,这里有一车医护人员,不会出问题的。”
柏沉故的话提醒了时寻,他立刻解开安全带让出位置,转身求助:“李医生,你快看看他,他刚才被石头砸到手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