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浩慢慢摇了头,“别和你夫君说这事,也不用请我过府。你就当不知道我在扬州。我也当从来没找着机会见到你……”
齐粟娘愕然道:“为什么?”又了起来:“你放心,陈大哥好着呢,他不会胡乱猜疑的。”
崔浩看了她晌,“这事儿你听我的就是了。可记得?”
齐粟娘迟疑,看着崔浩地脸,终是慢慢点了头,“你既是这样说,我就听你的。”
崔浩面色大松,笑了来,转头看看天时,“我要回席上去了,久了怕惹出麻烦。”
齐粟娘一呆,“什么麻烦?”
崔浩笑了笑,“你不爱应酬这些,就这儿呆着罢,我可不能不去。”说着,将官帽戴上,伸手去开花格门,到得门前又转头看向齐粟娘,“我一直担心你,当初在漕船上虽是跟着我学了不少规矩,面上似模似样,心里却未必把那些规矩当回事儿。如今行事说话仍是少了些避忌……”顿了顿,叹了口气,“生育之事,不应向男子提及……”慢慢走了回来,凝视齐粟娘,“要安安分分守规矩,别像她们俩……”
齐粟娘看着他,她来这世里,虽是跟着崔和陈娘子学了上下尊卑、妇德规矩,不过是图个活命存身。那些个规矩,不过是要进得去,也要出得来,能为她所用,却不能被它所困,违了真性。
皇宫内院,阿哥贵人面前稍不留意就是个死字,贵人们可以横行无忌,用些虚言掩饰,她却得一举一动死守着规矩,不敢露半点破绽。
回了高邮乡下,所居所食虽是远不及皇宫内院,但每日里却能进走于田间溪头,与村妇>;自在说笑,便是手脚上的粗茧难以磨去,心上那一层虚掩地壳却淡去许多。
与陈演成亲,来到清河。天高皇帝远,她辛苦操持,不要奴婢,不过为了在陈演眼皮子底下有几分自在。进入扬州,为了陈演的体面再不能乔装丫头,无法随意出门。
但若要她平日起居行止全依了这世里的上下尊卑,自个儿把自个儿当奴才,一门心思奉承主子,或是学了莲香她们一般,揭个帘子都要怕违了妇德,守在内宅半步不出,灭了她的前世里的真性,却是断无可能。
齐粟娘想起这些,便是至亲如陈演、齐强也不能开口,自也不能和崔浩解说,不由怔怔失神,突见得崔浩再次转身要走。她想起中难言之事,终是忍耐不住,一把扯住他左手袖子,把心里埋藏许久地话说了出来,“小……小崔哥,你说,是不是因为我当初地癫症,我以后都不能生孩子了?”
崔浩脚步一顿,转头看向齐粟娘,见得她咬着唇,勉强忍住了眼中地泪水,面上带着绝望又希望的神色直直地看着他,似乎想从他嘴里得到什么,却又恐惧着什么。
崔浩慢慢伸出右手,摸着齐粟娘地头,柔声道:“无事,那病已经好了,会有孩子的。”
齐粟娘颤抖着,终是无法忍住满腔地悲伤,哭了出来,“小崔哥……陈大哥要是纳了妾,我不知道怎么办……”
崔浩一下一下抚摸着齐粟娘的头,“无事,等那妾生了儿子,你想把她怎么样,就把她怎么样罢……”
齐粟娘一边看着崔浩,一边哭着,“你如今怎的又这样教我了……”
“如今和当初不一样了,你和他经了生死,情份不同,便是你做出什么,他也会让着你的……”慢慢叹道:“你是正室嫡妻,你就是内里的规矩……”
早春的风,尤有一些冷意,渗在崔浩的叹息声中寒透了齐粟娘的心,在妾室面前,嫡妻便是规矩。在妇人面前,夫君便是规矩。在奴才面前,主子便是规矩。齐粟娘站在花格门边,看着崔浩慢慢离去,满腔怅然,久立不去。
水榭另一头,李四勤呆立半会,突地转头对连震云道:“陈大人最近要纳妾了?”
连震云半晌未语,连大河看了看连震云的脸色,小声道:“~的没听说这个消息……”
李四勤一听,松了口气,又笑道:“那姓崔地倒也是个汉子,没把妇人拖进来搅事,白让俺着急了半会。”顿了顿,疑惑道:“看着很是亲近,难不成他们以前是相好?”
连大河闭紧嘴巴不出声,连震云转头看了李四勤一眼,“不管他们以前是什么,他心软不肯拉她下水,省了我们一个大麻烦。他不过是个河标千总,手段虽是狠辣,这些年咱们也没输给他。最多也就能压住我们不贩私盐。陈大人却是扬州知府,又兼了河道,河漕上的事儿他都能插手,能下绊子的地方太多,若是她搅进去了,才是让人头疼。”
李四勤连连点头,“大哥说得对,她非要和我们对着干,俺难道还能去把她宰了不成?俺也下不了这个手啊……”
连震云慢慢:“姓崔的我们是不用担心了,只是,十四阿哥已经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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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十五章 府衙后宅的井中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