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粟娘见得连大河带着比儿转到院外丁香树林里去说话,只得在花房里等待。她见得手中花儿娇嫩可爱,不禁走到高几水盆边,借水簪花。只是那水中微带花泥,不甚分明,齐粟娘插得有些手酸,
连震云悄悄走入花房,站在齐粟娘身后。他忍着去接她手中地花儿,为她簪花的念头,一直等到她将绿牡丹花在发髻上插好,在水中看了又看,满意笑了出来,方唤道:“夫人。”
齐粟娘惊了一大跳,猛然转过身来,险些撞翻了高几水盆。连震云眼急手快,一把扶住了水盆,看着齐粟娘歉然道:“震云冒失,让夫人受惊了。”
齐粟娘见得是连震云,惊魂稍定,想着方才地傻样被人看见,红着脸走开几步,施礼道:“大当家。”
连震云盯着这妇人粉面上泛起的淡淡红晕,慢慢走近,依旧站在她身前三步处,回礼道:“夫人。”
齐粟娘醒过神来,疑惑道:“大当家,方才大河来寻比儿……”
“大河寻比儿说私货银子事儿。十七万两银子也要点点数。”连震云微微一笑,“如今漕上得利不及当初,没有十倍之利,只能赚个七八倍了。”
齐粟娘听得有十七万银子,已是欢喜不已,深深一福,笑谢道:“妾身谢过大当家相助,七八倍之利已是极好,妾身实在是感激不尽。”
连震云伸手将她扶起,薄薄地绿绉纱春衫儿下肌肤已是微感丰润,绿牡丹花味混着春衫上熏染的残荷暗香直向他鼻子里钻,“夫人客气,震云早应回报一二。”看着齐粟娘笑盈盈的脸庞,慢慢松开手,“银子地事,大河会和比儿说的。震云来寻夫人,为的是白老五那桩事儿。”
齐粟娘面色一沉,笑容顿时敛住,咬唇儿道:“他住在哪里?大当家已是查到了?”
连震云柔声道:“夫人不用烦恼,我已经查到宋清将白老五和那丫头藏在西直门外的寺庙里。西直门外的寺庙不过四五处。翁白他总要去看爹娘,便是守株待兔,这两日也必有消息。”
齐粟娘听得翁白之名,顿时叹了口气,慢慢转动着手中地扇子,犹豫道:“大当家,依你之见,若是抓到了白老五和那丫头,要怎么办才好……”
连震云与齐粟娘相识七八年,但凡有事都是她早拿好了主意,尚是头一回听她这般商量的口气,心中欢喜,“夫人想是心又软了,只是这些事若是不能根除后患,不但是夫人与我,怕是府台大人也要受累……”
齐粟娘一惊,银牙微咬,点头道:“大当家说得是。当初原已是放过他们一马。如今又把这事儿翻过来说,实在是让人恼恨。”将手中的白纱团扇子翻了又翻,看向连震云,“若是……若是大当家方便,抓到白老五的时候,可否知唤妾身,让妾身也去看看……”
连震云笑道:“我来寻夫人,正是为了和夫人商量此事,我这边一有消息,便来接夫人同去。到时候让大河去寻比儿——”
齐粟娘立时截断,“不能让比儿知道——”看向微微而笑的连震云,“大当家,别让比儿知道,她肯定不忍心……”
连震云点头笑道:“若是这样,一旦有消息,我就派人以枝影的名字到江浙会馆递贴子,订下时辰地点。”
齐粟娘奇怪道:“法儿倒是好,枝影却是谁?”
连震云咳了咳,“是八爷送给孟九爷地扬马,孟九爷又转送给了我。”看了看她的脸色,“因着是皇阿哥送出来的人,不敢怠慢,所以才……如今抬了偏房……”
齐粟娘隐约也听闻此事,慢慢点了点头,“原来是连大当家的新姨奶奶……”突又想起,“翁白的亲爹在高邮?白老五是他地养父?”
连震云连忙道:“说起来,翁白的亲爹离你们家倒近,是高邮州翁家庄翁大官人。”
齐粟娘立时想了起来,惊异道:“翁家庄就在齐村东头,离得不上二十里地。翁白怎的没跟着他亲爹,倒在外头流——”脑中突地一闪,双目大睁,怔怔看着连震云。
连震云见她面色发白,走上两步,柔声安慰道:“这可不是我们的错,白老五但凡是个汉子,宁可死了,也不会靠卖自己的老婆过日子。
漕上讨饭吃哪一日没有兄弟缺胳膊断腿,卖老婆的又有几个?亏得那丫头当初还死心踏地跟着他。”慢慢道:“这回,把白老五和那丫头都处置了,绝了后患,夫人便再不需为此事担忧了……”
网友上传章节 第十七章 法源寺的丁香花会'六'
四阿哥坐在太师椅上,看着小厮、丫头们开了法源过来的抬盒,在高脚横几上一一摆放四盘四碗二果二点的素席。
“这法源寺的素席里,香梵饺可是个不能不吃的菜。糯米粽心和花椒盐包上黄豆皮,竟能做出这个味儿,亏这些和尚想得出。”齐强走进春院,快手快脚净了手,笑着抰起一只蛋状黄饺,就着绍兴烧酒吃了下去,连连点头。
法源寺知客僧陪笑道:“贫僧原就听说齐大爷常吃隆福寺的素席,今日的席面叫积香厨越发用了心。这做素菜,要紧就是好酱油、多菜油,鲜汁煮透,最后起热供趁热吃。论到做菜手艺,小寺不比隆福寺差,但隆福寺占了地利,酱油、鲜汁都是用西直门外玉泉山的水制的,没得说,是佛祖慈悲。”
狄风如笑了起来,命人赏了知客僧。知客僧笑谢道:“南院放生池已是清了场,爷们和奶奶们用完素席,就可去了。贫僧在外头侍候着。”说话间便退了出去,正遇上步入院门的连震云。
“连大当家误了入席,罚酒一杯。”
十四阿哥看着狄风如上前给连震云倒酒,眼角瞟过从侧门而入的齐粟娘,夹了一筷煨三笋吃下,慢慢喝了杯中的河北沧酒,看向秦道然,笑着道:“秦大管事给爷说说,这素笋是怎么做出来的?吃着全不是一个笋味了?”
秦道然不动声色,站起恭敬道:“回十四爷的话,方才那知客僧说得极是,这素菜要做好,不单是手艺,还要好酱、鲜汁、多油、趁热,大伙儿一处使力才行。偏偏这煨三笋无酱、无油、也不需趁热,唯独缺不了蘑菇汁。”说话间,走到十四阿哥席前,接过傅有荣手中的酒壶,为他将酒盅儿倒满,低声道:“这时节~金贵,自是舍不得用,但笋片、笋丝、笋尖却非得要用蘑菇汁泡足,泡软,泡好了,把这笋味泡成了蘑菇味,送到爷的嘴里,这席面才能全了,事儿也就成了。
十四阿哥看着横几上满满的酒盅,微微笑着,“果然是翰林院出身,江南大才子,说的话儿这般有讲究。
只是这席面上不止煨三笋一盘儿菜。既是要大伙儿一块儿使力,该招呼的记得要招呼,该报一声地记得要报一声,否则不单笋子泡不成,这席面也全不了了。”摆了摆手,“你回座上去罢。”
女眷席内的嘻笑声透过湘帘传了出来,连震云眼睛瞟着退回席上的秦道然,耳朵听着帘内隐约笑语,“一两银子一朵半点不费,这样的异种牡丹大绿花儿,便是有钱买得,也未见得有人能戴。齐奶奶这样还是素淡了些,依我看,就该把剩下地四朵一块儿拿了,发髻上再别两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