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出文氏的底气不足,余氏毫不客气的说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是娘给老三面子,我们也不提罢了。你们家什么情况还要我细说?”
李家各自成家的儿子每月上交一百文,只包含了一家人的生活费、农具和日用品购买及偶尔生病的小部分支出,像买衣买鞋什么的还是要各房自己出,何氏会看情况多少补助一些。这样相比之下,李强这一房就比较清苦了,子女多,李强除了会种田、有把子力气外又没啥手艺,一年也就那么点收入。还好文氏绣帕子还有些收入,这才差不多够一家子嚼用,还不敢生病,因为穷人病生不起。
文氏自然也清楚,转而双手插腰也不甘示弱:“我们家日子过得咋样不需要别人指指点点的。别以为我喊你一声二嫂你就能随便乱翻我的东西,我从来没看过哪个媳妇子像你这样手脚不干净的,没经过人家同意就翻东翻西的,居然还对弟妹的肚兜感兴趣?”却只字不再提肥皂的事。
“啊呸!”余氏双手插腰,重重的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说得好像谁没有似的,我稀罕你肚兜?老娘有十条还没穿的,你那点子手艺会绣了几朵花就真认为自己是大师了不成?”
文氏死咬着不放:“我是不是大师不是你说了算,而且你就是有一百条也不该碰我的东西,碰了就是手脚不干净!别拿你二嫂的身份压我,我也不怕你,我还不相信你翻弟妹的肚兜还翻出理了?”
杨柳在屋里扶额,不是说古代女子很委婉的吗?怎么文氏和余氏一口一个肚兜肚兜的,这种贴身衣物很隐私的,就是再彪悍的女汉子也不会在这大众广庭之下还嚷嚷得这么大声吧。
这两个女人……杨柳真不想出门去触这个霉头,可两个嫂嫂在院子里吵成这样,自己待在屋里不出面也说不过去吧。虽然农忙时节在家的人很少,但还是有,李家最近吵架的频率跟爆发率极高的活火山差不多了,真是丢面子啊。
杨柳站在屋内,一手扶着门框,伸出脑袋却发觉吵架中的两人都没注意自己,只得大声“哎呀”了一声,等两人不太友好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杨柳才快速说道:“两位嫂嫂,有话好好说,先别嚷嚷行不?咱们家现在在屯子里都出了名了,咱们还是低调点,低调点做事吧。”
“哟,我说五弟妹,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上回咱们吵架的时候你咋不这样想呢?”余氏招牌式的怪腔怪调最先响起。
“就是,我看我们俩在这吵得闹腾,你心里还指不定咋乐呢?”文氏随后,但话语也不见得怎么友好。
得,第三方入侵,敌对双方迅速结成革命友谊联手对外了。
吵架中的人都是没有理智的,杨柳举手投降,道:“算我没说,你们继续。”
杨柳重新回到为即将到来的麦收准备手套的大业中,院子里余氏和文氏还冲着杨柳屋骂了几句多管闲事。杨柳哼了一声,好心没好报,她扭了扭身子,背对着院子。
“又吵吵什么呢?!”听到消息赶回来的何氏将手中的锄头重重的扔在地上,吼道:“这才安生几天就又吵起来了?都吃饱了没事干,专门给人当笑话看是不是?老娘一把老骨头了还在地里忙着,你们几个年轻轻轻的,不说帮家里多干点活还闲家里不够忙非添点乱,还把你们养出脾气来了是吧。”
听到何氏声音的杨柳赶紧溜下了炕,走到廊下规规矩矩的站好。
余氏还有些看不清形势,指着文氏愤愤道:“娘,是她偷了……”
“我不管谁对谁错,都给我下地去。”何氏截住余氏的话,警告的看了眼余氏,又扫了扫文氏和杨柳,道:“谁要是再多嘴一句,立马给我滚出这门,我李家庙小,容不了你们这些大佛。天下女人多得是,我也不怕我儿子打光棍,这年头有钱还娶不到媳妇?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儿,信不信老婆子我一句话,你们都得回娘家窝着?我不爱吵吵是还想多过几年清净日子,面子是自己的,别给脸不要脸,以为我老婆子不敢拿你们怎么着。”
“怎么着,使唤不动是不是?!”这绝对是何氏气沉丹田发出来的。
话音一落,三人迅速动了起来。杨柳倒是为难了一下,毕竟是她当值,要是她也去地里了不知道何氏又会不会说什么。她暗呼怎么就这么倒霉,偏偏在自己当值这天遇到这种事情,她这也算是被殃及的池鱼吧。
第四十七章 贫贱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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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意料之中的挨了骂,杨柳留在屋里做饭,何氏也果真没去下地。
文氏和余氏各自拿着农具,出了院门彼此不屑的哼了哼,又各自挑了一条路去了地里。现在两人是相看两讨厌,就算是去地里也不会同路。
在诡异的气氛中结束了晚饭,各房洗漱完毕各自归房。
李聪躺在炕上重重的叹了口气。
杨柳正在编辫子,顿时转头奇怪的问道:“好端端的叹什么气啊,像个小老头似的?”
李聪手枕在耳后,侧着身子面对着杨柳道:“也不知怎么的,最近家里老是吵架,今天有人问起我都没好意思答。”
“最近”这个敏感词,杨柳的动作一顿,“那些话和我有关?”杨柳是不知道李家以后的日子是咋样的,自她进门后好像一直都挺“热闹”的。
李聪的目光闪了闪,心里琢磨着到底要怎样跟杨柳说。今天问话的人叫李树,虽然没明说,但李聪听得出来李树的弦外之音。而且听李树的意思,好像屯里的大多数人都是这么认为的,要不是看在是他穿开裆裤时就耍在一起的朋友,李聪估计当场就要发火了,却也没给人好脸色看。或许李树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但言者无意听者有心,万一这些风言风语的传到杨柳耳朵里,他有点担心杨柳听到会难过。思考了一个下午,李聪决定还是由自己委婉的说出来会好些,毕竟两人是夫妻,说话也没有那么多顾忌。而且推己及人,作为当事人的杨柳被蒙在鼓里肯定还是有些难受。
李聪在心中将要说的话又想了一遍,正要说出口,却见杨柳又低头若无其事的编着手中的辫子,丝毫没有受一丝影响,不由得有些惊讶:“娘子你不生气?”
他知道杨柳的聪慧,所以刚刚那句话也算是铺垫了一下,让杨柳心中有了底,那么他接下来的话就不会让人觉得难以接受。他甚至想过杨柳听到这句话或者大喊无辜或者垂泪无助,反正很多表情,却唯独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李聪倒有些愣住了。
“我为什么要生气?”杨柳将编好的辫子甩到身后反问道:“屯子里那么多人,那么多张嘴巴,难道一有对我不利的说法我就要去堵人家的嘴?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就算我们让他当面承认他错了,背地里人家又会怎么讲?当面笑背后骂的人你应该也见得不少,那又何必呢?我是什么样的人或许现在他们看不清楚,日子久了也就看出来了,我又何必急在一时去解释?你也不用担心我会难过,他们是我什么人,我不会因为无关的人一两句话就吃不好睡不着,我只需要我在乎的人相信我。”
我就是我,颜色不一样的烟火。不管别人怎么说,世界上这样的我只有一个。
杨柳这边歇下了,李强和文氏两口子屋里的蜡烛却还燃着。李强坐在炕沿上,摸了摸铁柱酣睡的小脸,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扭头对还在灯下绣花的文氏说道:“白天下地那么累晚上就别绣花了,烛火暗,小心伤了眼睛。”
文氏看也没看一眼李强,手里动作不停,将绣花棚子往烛火靠了靠好看得更清楚些,嘴里应道:“差不多快好了,你别等我了,先睡吧,我也就几针就完事了。”
李强隔着一张炕几看着认真绣花的文氏,心里泛起一股酸涩。都是他自己没本事,害得妻儿都要跟着吃苦,若是自己有钱,自己的妻子又怎么会沦落到瞒下了二嫂的肥皂的地步?贫贱夫妻百事哀,身为丈夫,连妻子这点小小的愿望都满足不了,又何况还要养大几个小的。李强定定看着文氏问道:“荷花,跟了我,你后悔不?”
感觉到李强话语里的严肃,文氏也放下手中的绣花棚子,坐起身子看着李强的眼睛,认真道:“强哥,自嫁你那天我就说过,这辈子跟着你就算吃天大的苦我也乐意。嫁给你是我心里欢喜的,我文荷花从来没后悔过,过去不曾,现在没有,以后更加不会后悔。”
文氏出乎意料的坚定,甚至连一句抱怨都没有。两人就那么互相对视着不言语,最终李强微不可查的点点头,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他心里甜蜜的同时更是涌起了一股酸涩,当年老实木讷的他相了好多户人家都被姑娘嫌弃,是文氏一眼相中并当着媒婆的面同意这门亲事的,当时李家连件像样的聘礼都出不起,对李强来说长得像仙女一样的文氏却几乎把整个文家都当做嫁妆陪了过来,那股子毅然决然让李强铭记于心,他还一直清清楚楚的记得洞房花烛夜他掀开文氏头上的盖头对文氏承诺的保证让她过上好日子。可通过今天的事,他忽然发觉自己太天真了:他是很努力的赚钱养家,而且看起来一家子都吃穿不缺,但事实上顿顿稀粥,文氏身上的衣裳也是穿了好多年没有新添置了,儿女的鞋子小了都是露着脚后跟再穿,实在没法了又给小的穿。每年大年初二一家人回文氏的娘家,年礼很薄,回来的时候却会带很多米粮——说是李家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