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垂目,上下对她打量片刻,而后扭过头去不满道:“你把本宫的蝴蝶都吓飞了。”
换作旁人,或许直接就跪地请罪了,身为皇后,顽童之言,怎么听都是在故意苛难,可施霓想了想,却是大着胆子认真问询。
“娘娘宫里可有椟尖草?臣……女想到一引蝶的主意。”
闻言,娘娘沉沉的表情有所松动,看了她一眼后,语调虽依旧冷着,却没那么生厌,“这草不是做膳食时所用的佐料嘛,你用它怎么引蝶?”
施霓继续屈膝解释:“将椟尖草的草根碾碎,而后再与苦荠花瓣混在一起,两物相辅而息,生出的异香飘远异常,自能引蝶。”
“这说法倒是新鲜。”皇后挥了下手,算是恩典,“起身说话吧。”
施霓松了口气,三言二语间,她大概摸出些皇后娘娘的脾性,她应是喜怒都显在脸上的直肠人。
以前在西凉王殿时,像云娘娘那样阴晴不定的人都对她颇为喜爱,如今,她若有心想讨大梁皇后的欢心,想来也不会是什么难事。
“御膳房的东西最全,林嬷嬷,你叫个丫头去取,若是引不来蝶,本宫定拿她是问。”
就算投其所好,也承着风险,能不能引来蝶,其实有一半要看运气。
可施霓偏偏算运气好的,按着法子扬香招引,没过一会儿还真引来了一对彩翼霜纹飞蝶,比起先前飞走的那只,明显更大更漂亮。
见状,皇后娘娘当即喜上眉梢,忙命人将这两个宝贝小心捉来,养进自己的宫内花房里。
一番折腾下来,她再看施霓那双妖妖媚媚的桃花眸,倒也不觉得十分嫌恶生厌了。
一张明媚妍丽的俏脸蛋,漂亮得好比瑶池仙,就是衣裙掩遮下的那双丰乳,实在丰腴得太过不端雅,仿佛才临了仙,又一下引人堕了俗。
仙也是她,既俗犯戒。这样的身,谁能不贪?
不仅能勾得住男人,就是女人看了,该是也会忍不住地想多瞧上两眼,讨讨养身丰体的经。
圣上爱玩,宫里向来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可长到这般程度的,皇后自认是不曾见过。
可怕就怕,此女一朝得了圣上的宠爱,便恭敬不再,生了狼子野心,成了另一个以下犯上的伶贵人。
思及此,皇后难免又心生戒备,可方才不慎被她轻易哄开心了,眼下态度实在想冷也冷不起来。
于是叹了口气,到底不忍叫她这么纤弱的美人躯,在烈日当头之下暴晒,遂将人引进殿内,又差人上了一杯解暑的凉茶。
“来京这一路,所行可顺利?”
皇后不想叫氛围太凝滞,这才出声打破沉默,问题也是随口一说,可施霓闻声后却是一瞬紧张起来。
她完全控制不住,迅速在脑海里映出一人身影,以及他锋利如芒的锐戾眉眼。莫名的,被他咬过的私密位置,好像又隐隐作痛。
怕被人察觉端倪,施霓很快敛下神思,恭敬回道:“多谢娘娘关怀,进京一路都十分顺利。”
皇后品了口茶,神态端持自然,过了片刻后,在缓放茶杯的间隙,她又隐含着试探意味,再次出声问道:“那以后呢,你对自己有什么打算?”
施霓领悟出这话意味深深,又想起李公公先前的提点,她确认娘娘对皇上的在意,也知晓此刻自己在娘娘眼里,是能构成威胁之人。
可她完全无心留在后宫争宠,行尸走肉般过完一生,娘娘时下的这句话,正好给了她自言意愿的机会。
她当然要抓住机会,于是垂下眼睫,一派言辞诚恳,“不满娘娘,施霓自幼为孤女,幸得西凉的云娘娘收养,这才过上衣食不缺的日子。可我这样的身份,在西凉王殿里却极难自处,主不是主,奴不算奴,故而在宫墙内过活的每一天,都异常谨小慎微,从未身尝过自由。”
“在深宫皇苑处处受拘的日子,我实在自小就过够了。如今来到大梁便想换一种活法,娘娘既问我以后如何打算,我也不再相瞒,我唯一的心愿其实就是走出宫去,看看外面更宽旷的世界。可我亦知晓,自身既为西凉的献降贡礼,又哪里有选择权呢,最后会居何处,都是宿命。”
她言辞恳切,字字惹人生怜,皇后闻言默了半响,才认真向她确认。
“你当真不愿留在宫里,做陛下的女人?你要知道,能得幸侍奉陛下,那是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的福气,而且……”
而且,陛下对你颇为喜爱。
来时路上这一个多月,陛下光嘴上念叨了就不下三次,就连临时所居的宫殿都选在了奢侈无双的储秀宫,后来是她觉得这样越制不符规仪,进言劝说,才叫他改了主意,后又选在了浮芳苑。
施霓若是留下,那定为享福的命。
只是这些话,虽已到了嘴边,皇后却因着自己的私心,不会说于她听。
人人都言,皇后自当仁德无妒,可她与皇帝是少时的结发夫妻,爱慕存心,多年未减消丝毫,她已经忍耐他阔了三宫六院,选秀一批接着一批,如今,还是允了她失一失为国母之仪,生出些相妒的情绪吧。
“娘娘,施霓的心意已定,可这种事实在不敢相求于陛下,在这后宫里,施霓只与娘娘相识,亦只能想求于娘娘……”
皇后被求得心软,叹息问着:“那……那你可是已有中意之人?按照规矩,只要是我萧姓皇族中人,应是皆能选纳,只是这事最后还是要陛下点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