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礼举行完毕,马金花的灵柩,却仍然停在殡仪馆,卓长根在各人都离去,只有他、白老大、我和白素四个人在灵柩旁边的时候,他才一面用手搓揉著灵柩上的鲜花,一面道︰“金花遗嘱的第二部分,就是要我把她的遗体运回家乡去安葬。”
我们三人呆了一呆,还未曾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卓长根又道︰“那天晚上在医院中,她已经预感到自己不久人世,所以把她的遗嘱,告诉了我。”
我们三人互望著,卓长根又道︰“我已经叫我机构中的人在联络,大概很快就可以启程。”
我皱著眉,没有作声。马金花的家乡,在中国的泾渭平原。本来,一个人死后要葬在自己的家乡,十分正常,但是由于种种的政治原因,所以听来有点突兀。
白老大对政治十分敏感,不像我,只是消极地不去触及它。白老大的爱憎也极其分明,他“哼”了一声︰“老卓,你现在是大资本家,又是拉丁美洲区的大人物,你这一去,只怕会受到盛大的欢迎,说不定,还会摆国宴来欢迎你。”
卓长根一翻眼︰“你知道我不愿意去,可是金花吩咐了,我能不去吗?”
白老大道︰“派几个得力的人进去办一办!你弄个一亿美金进去,替马金花弄个马氏坟场,都没有问题。”
卓长根缓缓摇著头︰“不,我要亲自送葬。”
白老大仍大不以为然,可是又没有甚么法子说服卓长根,所以乾脆生气,不再出声。
我看问问题的时机已到了,就道︰“卓长根老爷子,马教授在临去世之前 ”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卓长根已陡然伸出他的大手来,直伸到了我的面前。一时之间,我以为他又要动手,连忙向后一仰,他却只是作了一个阻止我再说下去的手势。
他道︰“小卫、小白、小女娃,你们不必问我任何话,问,我也不会说。”
我和白素一怔,想不到他会这样说,白老大已经叫了起来︰“老卓,这像话吗?”
卓长根闷哼一了声︰“你们想问我,金花对我说了一些甚么?我们为甚么会争吵起来?金花的话,为甚么我不相信?”
白老大闷哼一声︰“知道就好,快从实招来。”
卓长根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把气吁出来,然后,才一字一顿︰“小白,咱俩的交情,是没得说的了,可是比起父子来,又怎么样?”
白老大听得他忽然这样说,不禁骇然,又好气又好笑︰“他妈的,老卓,你在放甚么屁?”
卓长根的声音缓慢而伤感︰“小白,当年我和我爹,父子二人相依为命,我爹明知自己要死,也没有对我说,现在,怎么会对你说?”
卓长根伸手阻止我说话,我心中已然疑惑之极,知道那一定是一个惊人的大秘密,所以,一直在用心听他说甚么,希望可以听出一点弦外之音。这时,我一听得他这样讲,立时道︰“事情和令尊有关?”
卓长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自顾自道︰“当年,金花失踪五年之后回来,她没告诉我,连马场主那里,也半句没透露过。”
白老大大声道︰“那 ”
可是他只讲了一个字,卓长根又一伸手,白老大愤然把他的手,重重地拍了开去,卓长根也没有甚么别的表示,我趁这个机会,飞快地问道︰“那样说来,马金花的失踪,和令尊的神秘身份有关连?”
卓长根仍然对我的话,理都不理,自顾自道︰“金花在临死之前,把事情告诉了我,你们想想,我能告诉你们吗?会告诉你们吗?当然不会。”
白老大霍地站起来︰“好,老卓,咱们俩的交情,到此为止。”
卓长根叹了一声,两眼向天︰“你要这样,我也没有法子想。”
白老大的脾气,自然烈得可以,一听得卓长根那样说,一声不出,立时向外走去。卓长根只是低低地叹了一声,绝没有挽留的意思。
我和白素互望著,手足无措。
第六部︰重演当年失踪事件
本来我们都以为,一等卓长根的情绪平静,他就会甚么都告诉我们,谁知道他一句话也不肯说。灵柩边的沉默,十分难堪,白老大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你们也跟我走吧,这老头子铁起心来,谁也扭不转。”
卓长根对白老大的这两句话,倒表示同意,向外挥著手,示意我和白素离去。
我心中也忍不住生气,白素却涵养好,若无其事地道︰“恭喜卓老爷子,心中几十年的两个谜团,都解开了。”
卓长根闷哼了一声,欲言又止,但终于未曾出声。我一看他这种样子,灵机一动,冷然道︰“才没有解开,他根本不相信。”
卓长根立时向我望来,我故意不去看他,望向白素︰“藏在心里,一辈子也解不开。”
卓长根居然没有被我激怒,他只是苦笑了一下︰“小娃子,你不必使计激我,我不会说的。余下来的事,我自己会解决。”
我心中苦笑,硬激不成,我还是不死心,放软了口气︰“卓老爷子,你处事好像不怎么公平吧。老远把我们叫了来,要我们解你心中的疙瘩,现在你自己心中有数了,那两个疙瘩,却留在我们心里。”
卓长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