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老板的初步意思是请你安心养伤,等伤好后先来一趟北京,再作商议。你看呢?”
宁恕心里咯噔一下,这是完全变了口风啊,他知道事情黄了。可他怎么都想不出来,前面一天还周末呢,老板就心急火燎地让小童将电脑送还给他,仿佛一天都不能等,摆明了就是让他周一上班。可今天完全变了,不仅不接他的电话,而且秘书吞吞吐吐,大施缓兵之计。怎么回事,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宁恕的眉头打成了结,一边看着儿子脸色的宁蕙心知不妙,什么都不问,进去厨房躲起来做菜,连切菜都轻轻地不敢用力,唯恐吵到心情不好的儿子。
屋里又一片死寂。
简宏成在上海替田景野培养关系拉客户,田景野则是几个电话在老家替简敏敏找好本地呼风唤雨的律师,由简宏图上门去签了委托,当天,律师就速战速决会见了当事人简敏敏。
接到律师电话时,田景野正坐在简宏成大办公室的角落里,用他自嘲的说法,他在等吃晚饭。他一听是律师的电话,立刻起身道:“简宏成,你中断一下,一起接电话。”
简宏成一愣,但依言遣走同事。田景野这才打开免提,让简宏成一起听。
那端,律师用不大标准的普通话说:“刚刚与当事人简敏敏会见完毕。我有两个主要想法,一个是当事人对律师,但我看主要是对帮她请律师的家人表示极大的不信任,字里行间透露出担心你们落井下石的意思,因此比较不能良好配合;一个是从当事人口述来看,如果口述全面真实无修饰,她的罪责不会太重。只要受害人不是穷追不舍,我们可以争取缓刑。可问题这两条目前是矛盾的,当事人因不信任可能导致的不配合会影响她对律师口述的可信度,我拿不到真实的口述则影响判断,进一步加剧当事人的不信任。因此我建议你们外面的人有必要采取主动,解决彼此的信任问题。否则,我工作很难做。”
简宏成听了摇头,“经典的简敏敏风格。”
好在有田景野,他既是简宏成的好友,也是律师的好友,他可以居中直言不讳。“简敏敏就是那德性,死人都不信,何况活人。我跟她接触过几次,我看不出她能相信谁。老兄,你有难度了。”他说话间看看简宏成,见简宏成皱眉不语。
律师道:“你不能一句有难度就打发我。就这种案子,我要是取证栽在她手里,我等于自砸招牌。你得跟他们家人商量,怎么有限取信于她。不用让她相信得死心塌地,只要在这个案子里跟我配合好,对她有利不利的都敢跟我说,就OK了。”
简宏成没有犹豫,道:“我是简敏敏的大弟简宏成,我家二十几年前发生一件事,让简敏敏对家人全无信任。我一直尝试重建信任,但这种情况下沟通不便,可能反而误解。您不如这么告诉她,我需要利用她专门对付宁恕,她越早出来越好。这话她能完全接受。”
田景野不禁一笑,类似的话,宁宥也跟律师说,以取信于郝青林。
律师道:“好,这样她能跟我交底。这次会见,不论真实度如何,当事人口述的经过与你们提供给我的有很大出入。我今晚会给你们一份报告。”
简宏成道:“我们很大一部分认知是道听途说,甚至大部分是来自对方当事人。不如您先跟我们简单说几句。”
律师说的也是分三部分,税务局门前的误撞、强行扣押上车、击伤手臂。简宏成边听边在纸上记录。他听完就道:“误撞那条,我想起前年我妈说起,我姐看见对街橱窗里一套衣服很漂亮,就不知怎么一踩油门,一头撞进橱窗里去了。这事交警应该有记录,保险理赔也肯定有记录。但具体日期需要您问问我姐了。”
律师一听就道:“非常好!”
电话结束后,简宏成以手加额,仰天道:“难怪宁恕在医院里跟螃蟹一样地冲我举着两条伤臂,原来是这么伤出来的,可以想象当时是血肉横飞啊。新仇旧恨,完全的新仇旧恨,肯定没完了。”
田景野道:“啐,你心里真实想法是,宁宥得知她弟弟是这么受伤,肯定立场不稳,站她弟弟那边去了。”
“是啊,她是她弟弟半个妈,她弟弟再怎么不好,受了这种血肉横飞的伤,做妈的能不心疼。看来她弟弟还没跟她相信说,我得主动向她自首去。”
……
简宏成说完,又敲敲额头,“可今天没时间了。”
田景野笑道:“关心则乱。你以为宁宥不知道她弟弟的伤情?她弟弟不说,她妈妈会跟她说。”
“那……那……那她还没给我一刀子……哈,我明白了。”简宏成拍案而起,双臂支在桌子上,低头一径嘿嘿地笑。他面前的桌上,放着他的手机,手机桌面正是早上宁宥转发给他的短信。他正愁呢,这下放了一大半的心。
宁宥下班就直奔律师事务所。律师没下班,在办公室里等她。宁宥心里清楚,这全是宋总的面子,而宋总的面子则是取决于她的工作。
律师见面就笑道:“不出所料,郝先生听了我转达的意思后,他配合得很好。并且向我提出,以后遇到他父母惊慌失措下的决定,他都不会采纳。”
宁宥哭笑不得,只能点头道:“看来是猜对他的脾胃了。”
律师又道:“郝先生哭求转告,谢谢你依然仗义,请你原谅他的臭知识分子意气,跟希望你念在多年夫妻情分上可怜他从此失去公职,失去保障,失去身份,别再让他失去家庭,失去与孩子共同生活的可能。”
宁宥只会“呵呵”地笑了,除了笑,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只负责传达,呵呵。”律师将手头文件交给宁宥,“言归正传,我们讨论一下案情。”
简宏图最近谨言慎行,天一黑就回家,严严实实地关上门,拉上窗帘,哪儿都不去。他自己在税方面被宁恕摆了一道,而简敏敏则是直接被宁恕摆入监狱,宁恕的火力如此猛烈,让他胆战心惊,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简宏图才刚坐到饭桌边,只听得敲门声响。他不禁竖起脖子呆呆看着大门方向,见阿姨打算去开门,他连忙跳起来拉住,手指竖在嘴唇上作噤声状,然后才蹑手蹑脚走到门边,偷偷打量门外的人。他看到这是一个三十几的男人,像是机关出来的,但浑身散发着刚毅。他看着这不像是坏人,才敢在里面壮起胆子问一声:“谁?我不认识你。”
外面的人将名片举到门镜前。
简宏图看清来人工作单位是公安局,都来不及看接下来的,腿就软了,赶紧打开门,无力倚门,哭丧着脸道:“领导请进,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