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会嫉妒,会忌惮,会像饿狼一般警惕对方◎
酷刑室是一个正六角形房间,六面都镶嵌着镜子。
埃里克早就拆掉了酷刑室的铁树、强光灯和电动升温装置,换成了一盏光线温馨的煤气灯,曾经令无数囚犯闻风丧胆的酷刑室,如今不过是一间万花筒式的幻景屋罢了。
莉齐很快就失去了参观的兴致,因为她在展览会上看过太多类似的设计,能变幻的景观也比埃里克这间要多得多。
她有些失望地问道:“这玩意儿真的能吓到囚犯吗?”
“能。”埃里克面不改色。
莉齐不太相信,但没有拆穿他。
看来,天才也有滑铁卢的时候,这应该是埃里克最失败的一个发明吧——甚至不能算作发明,毕竟最偏僻的小镇都有这种万花筒式小屋。
假如达洛加听见她这个想法,必定会折返回来,大声告诉她:“你被骗了!”幻景屋就是埃里克的发明。受刑者掉进酷刑室以后,镜子的轴承开始转动,电动升温装置运行,整个房间会化为一座酷烈、狭窄却望不到尽头的钢铁森林。
也许一开始,受刑者会嗤笑这不过是一个供儿童取乐的把戏,但不出一天,他就会被逐渐升高的温度、反射交错的强光、不停变幻的异形镜、触目惊心的镜像画面折磨到发狂,最后奔向唯一冰冷、坚固、不受影响的铁树,自尽而亡。
不过,经过改造的酷刑室,的确不再是一个疯子创造的世界,而只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幻景屋。
莉齐意兴阑珊地离开了。
在地下宫殿的时光还是那么快活,唯一不太快活的是只能待三天。
她不得不想尽办法找埃里克的茬,以延长在地下宫殿的时间。
埃里克却像猜到了她的想法一般,一举一动都让她挑不出错来。
在地下宫殿,她一直是睡到下午才起床。他就把早餐时间挪到了下午,她什么时候醒,他就什么时候准备早点,然后把她抱到腿上,一只手搂着她,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用餐。
自从那天,他们相互坦白以后,他就不再掩饰自己扭曲而病态的占有欲,希望她不管做什么,都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即使是最平常的用餐。
他想要一直守着她,注视着她,直到生命的尽头。
假如她比他先离去,他就和她一起躺进棺材里;假如他先去世,就变成真正的幽灵,继续寸步不离地纠缠她。
莉齐没有察觉到埃里克的扭曲与病态,她只觉得埃里克很体贴,体贴得让她无法挑刺。她感到十分烦恼。
三天一晃而过,就在她闷闷不乐地收拾行李,准备离开地下宫殿时,终于抓住了埃里克的一个把柄——他似乎是E先生。
起因是,她在衣柜里看到了一顶河狸皮黑色宽檐帽,散发着清淡却辛烈的香气。
她忍不住搂着闻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熟悉,戴在头上,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回忆究竟在哪里闻过这股味道。
回忆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她把帽子丢到一边,正要去叫埃里克弄点儿吃的,用这种蹩脚的方法拖延时间,就看见了他随手搁在桌子上的乐谱,上面的署名只有一个字母——E。
一时间,所有的谜题都有了答案。
怪不得这两个人有这么多相似之处,怪不得她一见到E先生,就倍感亲切,情不自禁地想跟他调情,原来E先生就是埃里克,而他还拿这件事嘲讽她,说她愿意让一个刚见面的人吻她。
“啊,”她心里愤怒地想道,“这个坏蛋把我玩得团团转呢!”
想到她曾在宴会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嗓门夸他聪明、有风度,她更加愤怒了,双颊也泛起了羞耻的红晕——哼,怪不得当时他眼中全是狂烈的喜悦,假如有人这么大嗓门夸她,她也会流露出欣喜之情的。
她倒是没对埃里克的真心和长相产生疑问,只是满肚子懊恼为什么没能早点儿发现他们是同一个人,那样的话她就可以把他玩得团团转了!
现在发现这个,除了把他骂一顿,还有什么用呢。
她骂他向来是想骂就骂,从不需要找什么理由。
莉齐一个人生了半天闷气,忽然双眼一亮,想到了一个惩治他的小妙招。
她频繁举行宴会那段时间,曾听一个画家说,不少夫妻都会在家里玩角色扮演的游戏,以增进夫妻间的感情。比如,高贵的主妇会扮演低贱的女仆,严肃的男主人会扮演粗野的农夫。
她完全可以罚他扮演一天E先生。
“不知道他会不会吃自己的醋,”她想道,“要是他连自己的醋都吃的话,我亲E先生,靠在E先生的身上,和E先生一起睡觉,他岂不是会把自己气死。”
莉齐很快把这一想法撇到了一边。她觉得埃里克虽疯,但不至于疯到这个地步——谁会吃自己的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