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娃想了想才答道:“轩辕天帝已派人下界,太昊、神农、少昊皆有可能,但高阳天帝应不会。高阳天帝在世时曾下绝地天通之令,这才是留于后人真正的福泽,能守之是世人之福,若不能守之,亦与高阳天帝无关。绝地天通,已表明其心境。”
玄源:“你方才说伯禹治水所遇阻碍必不小,甚至连你出手都不一定能稳妥化解。而他身边的高手已经不少,又有谁会阻碍他治水,还须各位天帝派真仙下界相助呢?”
虎娃叹了一口气道:“帝尧晚年对天下事有无奈,但他绝非无能之辈,亦非昏聩之君;至于当今天子重华,更是不可小看。天下遭水患多年,各部被大水分隔,万民久受困顿,竟仍能维系如今局面,你认为容易吗?”
玄源摇头道:“真是太不容易了!仅看巴原就知道了,少务这些年着实艰难,能维系巴国没有四分五裂、祸乱丛生。假如换另一位巴君,恐难以做到,更何况广大中华。”
虎娃:“可是水患多年未去,天子也只能勉强维持。连崇伯大人都是那等下场,各地怎会没有妖孽滋生?既是治水,最大麻烦可能就在水中!……哎呀,敖广回来了。”
敖广化身金色神龙腾云驾雾而归,沇里则双手抓着龙角骑在它的脖子上。这也是敖广心情正好,而且与沇里的交情不错不错,假如换一种情况再换一个人,敖广是断不会让谁这么骑着它的脖子在天上飞的。
敖广离得很远就听见了虎娃对他打招呼,赶紧收起漫天舒卷的云气,带着沇里落了下来,向虎娃和玄源行礼。
虎娃点头道:“恭喜你,再见时已脱胎换骨!”
敖广下拜道:“多谢奉仙君与玄煞宗主赐我此等大机缘。”
玄源笑道:“你既能立此大功德,这也是你该得的福缘。此番冲开水道进入汪洋,得以脱胎换骨突破化境,还有什么收获呀?”
敖广一脸陶醉与震憾之色道:“挟大江东入汪洋方知,那才是真正浩瀚之海。而此处的东海……咦,怎么东海还在?”
巴原上的东海确实还在,就连敖广这几年新建造的洞府都还在海底深处呢。防风氏劈开水道、东海之水下行,但并不是全部都流走了。如今的东海又恢复了当初的面积,露出了曾被淹没的大片滩涂湿地。
虎娃答道:“这是我反复推演,并与伯禹大人商量并的结果,不能让东海之水在今日便尽数涌下。大江之水西来入东海,东海之水再沿长峡东去,虽仍有涨落,但将缓缓消退。待巴原上的东海完全消失,至少也要到两千年之后了。”
伯禹治水,并不是把东海一下子全放干,那样可能把巫云山都劈崩了,也很难控制洪水下行之势。新劈开的水道虽然足够深,但是底部狭窄,首先将这些年蓄积的洪水放走,然后再让东海的水面缓缓下降。
东海暂时还在,彻底消失至少要等到两千年后,届时留下大江水道与各条支流湖泽。而生活在东海边的巴原各地民众,随着历代繁衍和人口增长,可逐渐开垦田地、修筑堤坝与灌溉设施、新建城廓村寨。这既是今日治水之功,也是留给后世子民之福。
敖广点头道:“原来如此,仙家手段当真高明!下游的云梦巨泽,也应是这等情况吧?”
玄源笑道:“你不愧修为更进,连云梦巨泽在治水后的演变都能想到了。……还得辛苦你一趟,将那神器夔角给云起送去。他如今跟随伯禹大人治水,应能用得着。伯禹大人黄昏时刚刚出发,还没有走太远。”(未完待续。)
013、先人之路
次日天明,虎娃以为少务就要启程回返巴都了,不料这位巴君又一大早摆开了酒宴。天刚亮就喝酒啊?自古巴原都没有这个习惯!
酒是祭神之物,通常都是在祭礼之后,由国君赐下方得享用。贵族也可能私酿一些酒,平日在自己家里喝也没人管,但不合适公开摆宴。国君设宴有时也会上酒,但也都是先找一个敬天奉神的借口,然后酒都让人给喝了。
巴君昨日设宴,把酒搬上来之前,也有礼官做了个简略的敬天祭神仪式,感谢上天与祖先护佑、方能劈开巫云山成功,然后大家才开喝的。
巴原遭水患这么多年,民众日子过得都很苦,只能勉强维生而已,少务以身作则,经常好几个月都不吃肉,像这样喝酒还真是有生以来的头一遭。
随行的侍从与官员都知道国君这么好像做不太对,但谁也不敢吱声呀,早有礼官自作主张又举行了一个简短的敬天祭神仪式,然后把酒搬上来了。玄源自没兴趣一大早跑来喝酒,只有虎娃和盘瓠相陪,至于侍从都远远地打发到看不见的地方。
少务昨天就喝多了,这大清早酒还没完全醒呢,又接着频频举杯,总之不是敬师弟一杯就是敬祖先一杯,或者敬漫天神灵一杯,就着香喷喷切成薄片的炙肉,喝了不少啊。虎娃和盘瓠也能理解少务的心情,便没怎么劝阻,反正陪着他一起喝吧。
喝着喝着,少务居然哭了,一把抓住虎娃的手开始说个没完,甚至像是在胡言乱语:“师弟啊,你是看着我长大的!”
这话从何说起?少务的年纪比虎娃大,虎娃在武夫丘上与他初识时,少务都已经二十多了。若说虎娃是看着盘瓠长大的,倒也说得过去,但啥时候成了他看着少务长大的?已明显醉了的少务仍自顾自说道——
“是你们把我送上了武夫丘主峰、拜剑煞宗主为师,又是你们把我从武夫丘送回了巴室国,让我能成为巴君。当年父君将大位交给我时,希望我能效仿祖先盐兆的功业,再度一统巴原,恢复往日的巴国。
几番国战之后,我确实做到了,平定内忧外患,一度意气风发,自认功业不在祖先之下。可是洪水突如其来,巴原自古从未受此灾祸,竟出现在我的手中!就连巴都城也被大水困于绝,万民流离、山河破碎,为何偏是我有如此之遇?
深夜无眠,常扪心自问,我有何失政、失德之处?竟遭此天谴!难道是因为当年兄弟相残?还是宗室之内乱攻伐?或是有愧难言之事?仔细想来,似有不少,但为使万民有望,我不得不振作,其实心中亦想长醉。
及至今日终于舒怀,洪水退后,我已以看到将来之巴原,祸患之后另有新生,自祖先盐兆至今,谁也没有想象过如此功业,此乃留于后世千秋之功,一切苦难都是值得。持国器至此可称无憾,唯不知后继者如何……”
难怪少务要将所有侍从远远地赶开,是不想他们看到主君如此失态,等眼泪抹完了又开始呵呵傻笑。巴君这一天是喝得酩酊大醉,没有处置任何事务。等到第二天早上,再见少务时,他的酒居然已经醒了,在亲卫仪仗的簇拥下,威仪无以复加。
少务向虎娃与盘瓠辞行,率众返回巴都,这次走的是陆路。很多地方洪水刚退,道路仍充满泥泞,车马行走异常艰难,可少务坚持就要这么走回巴都。
望着人马远去,盘瓠对虎娃道:“少务师兄昨天喝多了,他这些年可真不好过啊,有事没事,自己居然会想那么多。若说他有无失德、失政,还真挑不出什么错来,否则天下君首都没几个好人了!
所谓兄弟相残,他说的是谷良、会良、仲览之死吗?那几个家伙该死,杀也就杀了!巴国内乱攻伐,倒确实是宗室之祸,但终结在少务手中。他做得已经够好了,没必要因此自责,甚至是疑神疑鬼……”
虎娃叹息道:“人要想给自己做过的事情找理由,总会有各种借口的,而少务师兄已经不需要对任何人解释了。所以他并不是要想谁解释自己所做过的事情、等待别人的赞誉或赞誉。面对多年灾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