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三点头道:“您的心情我明白,但您既然把梦竹托付给我,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她。”
于汉卿摇了摇头:“漂亮话谁都会说,但做起来往往没那么容易。你说不会负我期望,但人生在世,常会身不由己,甚至事与愿违。洪三,你和梦竹的这次婚礼,还有其他没告诉我的因由吧?”说完,一双眸子如利剑般直视洪三。
洪三先是一愣,随即苦笑道:“于老板果然是于老板,看人看事看得通透,我洪三和您比道行还是太浅。”
于汉卿直言不讳道:“你和梦竹这场婚礼,是为了李新力吧?”洪三闻言一惊,知道此时再隐瞒也是无用,忙向于汉卿郑重一拜,说道:“事到如今,我不敢更不能再瞒您了。没错,这是把李新力送出上海的唯一机会了,于老板,还请您成全!”
于汉卿笑了笑,却从怀里拿出一封信,说道:“这是今天早上我刚手到的一封信,你知道是谁写给我的?写的又是什么吗?”洪三有些懵了,连忙摇摇头。
“好,我念给你听……”于汉卿拆开信件,边走边念道:“瑞芳兄钧鉴,今偶闻于兄嫁女,吾心甚慰。然十里洋场风云初起,世道正乱,于今时今日举行婚礼,恐生癫乱,更不利于上海工商界之稳定。望瑞芳兄三思而行。中正顿首。”
洪三闻言一惊:“中正?蒋介石?”
于汉卿点了点头:“没错,他的亲笔信,这一句不利于上海工商界之稳定,可是点了我的死穴啊。”
洪三闻言一阵紧张,生怕于汉卿会服了老蒋的软取消婚礼,忙问:“于老板的意思是?”
于汉卿道:“你这招瞒天过海没能奏效,只是永鑫公司碍于我的颜面和社会舆论的压力,无法强行干预阻止罢了。”
洪三忙向于汉卿再拜:“没错,正因如此,才希望您能答应我们的婚事!事到如今,我真是无计可施,早该跟您讲明,却又拿不准您心底的主意,并非有意瞒您。”
于汉卿沉吟良久,说道:“你应该知道,四月十二号那天,共进会在上海大肆屠杀共产党人,其实背后始作俑者便是蒋介石。如今北洋政府式微,将来这天下一定是蒋家王朝。我一介商人,靠政府行商买卖,看趋势投资,顺势而为,帮了你,也就等于提前自掘了坟墓。”
洪三闻言一阵黯然,点头道:“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于汉卿道:“你还应该知道,利用婚礼偷送李新力出城,这就表明了这场婚礼只是一出戏,你根本不是真心实意要娶梦竹的。这件事本身对梦竹就是很大的伤害。”
洪三只好点头:“……我也知道。”
“你既然都知道,还肯向我开口?”
“……还求于老板成全。”
于汉卿冷笑一声:“成全,好一个成全!说着真轻松真简单啊……洪三,我现在问你,你为何一定要帮那李新力?”
洪三想了想,说道:“一是受人之托,二是正义使然。更重要的是,您刚刚说未来的中国是姓蒋的,那中国还有什么希望?未来的中国只有在华哥、李主席这些真正为能为黎民设计为百姓谋福的共产党人的手中才会有希望。”
于汉卿盯着洪三半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洪三你这个混不吝,你知不知道,我现在特想做两件事!”
洪三仰头看着于汉卿:“嗯?”
“第一件,如果倒回二十年,我一定要和你好好喝上一杯!你小子,倒是有我几分年轻时的风范,我今天才算是彻彻底底的了解你了。”
洪三听到这个“未来的岳父”终于当面认可了自己,一时颇为惊喜,忙道:“那我一定好酒好菜备着!第二件呢?”
于汉卿道:“第二件,就是想找把枪把你一枪给毙了!你小子脸皮之厚实属罕见啊!”
洪三一阵赧颜,却还是厚着脸皮说道:“于老板的第一件事怕是做不成了,第二件倒是简单……”
“简单?”于汉卿冷哼道:“我可不想让我女儿没过门就守了寡!还有,你方才叫我什么?”
“于……”洪三猛地回过味来的,当场向于汉卿跪地磕头,拜道:“岳父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于汉卿连忙伸手相搀:“行了,起来吧!”说着,把洪三拉了起来,又道:“好好准备吧。我是商人,商人在商言商、唯利是图,这是本能却不是本性。你和梦竹的这桩婚事,于我而言无论怎么算都是桩赔钱的买卖。我之所以会和你谈妥这笔生意,一是因为我女儿对你的真心,二是因为你这人有情有义,心中更有天下苍生。做人,赢在格局,输在计较。你想做的事,不论对错,不论值得不值得,我欣赏你不自私自利,只为自己。”
洪三心中颇为感动,说道:“既然我和梦竹结成夫妻,就会对她的一辈子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