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山,跨过河,没日没夜的数日奔袭,徐猖与司少空竟然比预想中早到了半日。
山型陡峻,草木苍翠。
站在高高的瞿峡峭壁之上,徐猖心潮澎湃;在他脚下,数百丈的高山似被凭空劈开,一道窄窄的口子一直蔓延到看不见的远方。
在那道口子中,一条黑线在缓慢地移动着,若是目力足够好,便可以看到,那移动的并非黑线,而是一个个几乎连接在一起的黑点。
徐猖的猜测是对的,敌人,果然走的是瞿峡。然而即便如此,他也没有丝毫的欣喜;毕竟,一切都还没有开始。
“生火,造饭”
徐猖慢慢退后,对着身后紧紧跟随的军士,轻声说道。
“退到山石遮蔽处造饭,莫燃大火,再找些个人,持大叶把炊烟往后方扇去。”司少空复又交代,下达命令比徐猖要详细得多。
一直以来,他都是更谨慎的那个。
徐猖听闻,咧嘴一笑,面对司少空,带着调侃地语气问道:“你觉得你做的有意义吗?”
“小心驶得万年船。”司少空撇了撇嘴,脖子一昂,背手离去。这里头大多数还是他的兵,战前自有要事处理。
“贻误战机,若你还是我的下属,一定军法伺候。”徐猖嚷嚷着,脸上却看不出丝毫气愤。
他能理解司少空的做法,毕竟,确实如其所言,小心驶得万年船;可是,徐猖更认为,司少空有些太小心了。现在,就算在山上遍点狼烟又如何?敌人能冲上数百仞高峰吗?他们被堵塞在山峡中,行动臃肿,前后不通,就算发现异常,也没有撤退的可能。
既然敌人暂不足虑,何必过分谨慎,耽搁时间呢?毕竟,每多等一刻,便会多有一小队人马到达芷阳
芷阳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蜡黄,守城的士兵有许多已经快站不稳了。这几日风大,每日三个馒头,一碗粥的定额(军士比百姓略多些),实在不足以支撑一整天的消耗。
最重要的不只是饥饿,还有恐惧!
是呀,一座孤城,其内守军七千人,就算加上百姓,数量上也远远不及十万大军!双方的军力对比,差了何止十倍?面对这种情况,谁人能悍然无惧?
投降的念头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升腾,纵然其嘴上不说,心里却都万分期盼。
作为如今芷阳城的主事者,徐胜对这一切,一清二楚;他不怪任何人,甚至还觉得他们是对的。
生存是每个人的本性,至于到底是朝廷的臣民,还是樊川军的黔首,又有什么关系?
“老李”
呆呆站立的徐胜突然出声,身后的李校尉被吓了一跳,他还没有行礼应答,徐胜沉重沙哑的声音就已经传到了他的耳中:“我们还有多少粮食?”
“这”李校尉支吾了,关于粮食,是他目前最不想提及,也是最害怕徐胜询问的问题。
“你快说。”
徐胜声音平淡,其中却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这些日子,即使不愿,他也还是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
“两日”
李校尉咬牙说道,低着脑袋,不敢直视徐胜。
“两日”
徐胜轻语,然后不言,他继续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目在“无形秘力”的加持下穿过大街小巷,看到了触目惊心、不忍细看的一幕幕。
百姓面黄肌瘦,东倒西歪;军卒手持长枪,费力支撑,摇摇晃晃;小孩子捂着肚子,在母亲的怀中嚎哭;死去的老人烂在家里,无人收拾
芷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