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nda抿唇,看她笑得烂漫可人,也笑了。
“Mila,”Linda说,“听我一句劝,有钱人都不是好相处的,咱可别眼皮子浅,真搭上自己——不值当的,啊?”
十一点。
穿着黑色连衣裙、搭配蓝色牛仔衬衫的千岱兰终于走出店门。
这个时间,公交车也没有了。
打车很贵,她掏出地图看,思考自己走六公里的可能性。
似乎不是很大。
犹豫间,她的小诺基亚收到殷慎言的信息。
扯了衬衫下摆,擦擦潮湿的屏幕,千岱兰才看清。
「睡了没?还没睡的话,要不要出来吃个夜宵?我去接你。」
千岱兰回:「你怎么接我啊?有啥交通工具啊?」
殷慎言:「摩托,借的,不怕死就坐。」
千岱兰当然不怕死。
比起死,她更怕穷,更怕连卖捡纸箱卖废纸壳子时都得偷偷往里面撒水添沙子。
有尊严的死去不难,难的是有尊严的穷。
殷慎言虽然嘴巴很刻薄,但还挺信守承诺,他目前实习的公司就在这附近,不到十五分钟,就轰轰地到了千岱兰身边。
摩托车是借的,头盔也是借的,一股子头油味,千岱兰也不在意,直接往头上一套,问殷慎言:“咱们去哪儿吃饭啊?”
“公司附近的烧烤店,”殷慎言说,“我领了七折券,请你吃烤肉。”
七折券的诱惑力太大,两个人进去的时候,店里已经满了;好在外面还有块空地,撑起桌子,这个时候来吃烤肉的基本都是IT行业的,下班晚,加班补贴多,还给报销打车费。殷慎言把摩托车钥匙还给同事,和千岱兰坐在最外圈的小矮桌子上,木碳把铁丝网烤得通红通红,他招手,要了两瓶啤酒。
酒送上来,殷慎言起身去拿开瓶器,回来时,发现千岱兰一手一瓶啤酒,已经用牙咬开了。
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她小时候也是这样,用牙开罐头,啤酒瓶子一咬就开;开黄豆酱、黄桃罐头,也是,先用牙咬着罐头盖用力往上掰,掰到轻轻“啵”一声,等空气进去后,再拧开就轻松了。
“迟早啃掉你那俩大兔子门牙,”殷慎言说,“悠着点,别还没成老太太,牙先没了。”
“切,”千岱兰说,“你可别在那里乌鸦嘴了。”
“怎么?”殷慎言握着筷子,看她,“今天怎么这么晚下班?我还以为你得睡了。”
“那不是惦记着你请我吃饭嘛,”千岱兰说,“就是为了这顿烤肉,我才空着这肚子,巴巴地等着你呢。”
她这声大了,周围都是殷慎言的同事,几个人回头看到千岱兰,再看看殷慎言,一阵暗羡。
“说这话,也不怕你男朋友吃醋,”殷慎言点了一根烟,夹在指间,吸了一口,盯着千岱兰,“和好了?”
“没,”千岱兰捏着长筷子,将烤网滋滋乱叫的五花翻了个面,“想分手了。”
殷慎言习惯性冷笑:“我就知道你还是——”
话没说完,僵在原地。直到手里的烟灰幽幽地掉落一截,狠狠烫了他一下,他才说:“分手了?!”
“还没,”千岱兰夹起烤好的五花肉,往蘸料碟里一摁,“芝麻酱呢?没芝麻酱吗?”
木碳烤出的烤得滋儿哇冒油五香肉,又焦又香,再裹点浓浓厚厚的芝麻酱,来点生菜,绝配。
“北京人吃烤肉不蘸那个,”殷慎言倾身,按住千岱兰握筷子的手,一动不动,脖颈上青筋挣起,“什么时候和他分手?”
“还没想好呢,不过可能也就最近的事吧,”千岱兰说,“你站起来干什么?咋这么激动?坐下——你烟灰快掉我烤肉上了啊啊啊啊啊别污染我的肉!!!”
殷慎言顺手将烟丢地上,碾灭,漆黑漆黑的眼还在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