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搬家那天,应白靠在四楼房间的窗台上,百无聊赖地用手拨着爬进来的枫藤叶子。楼下停了辆货车,她爸爸下楼去帮忙搬东西,应白不打算去凑这个热闹。
搬家公司的人在搬着大件,她父亲和陶阿姨在旁边搭把手,等他们热热闹闹地上了楼,从货车另一边又下来了一个人,穿着白t恤和牛仔裤。
应白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兴趣,从今天起,她就要和这个人生活在一起了。
她随手从书桌上拿了张纸揉成团,将纸团举了起来,闭上一只眼,瞄准,预备。
一,二,三!
咻!
一团白色的小球从爬满枫藤的四楼小窗里飞出,在空中划出一条抛物线,最后砸在楼下白衣男生的肩膀上。
男生的运动神经还不错,他条件反射般接住了从肩头滑落下来的纸团,皱着眉头打开,发现里面印的是练习题——
“人不能两次踏进同样的河流,请问你如何理解这句话?”
他抬头,便看见四楼窗台上一个女孩儿正看着他,笑得很甜。
此时起了一阵风,吹得人暖洋洋的,红瓦墙上爬着满面的绿茵也因这风起了波澜,然后她于满树蝉鸣声中开口:“林林弟弟,你好啊。”
应白笑得那么甜,春天里酿的槐花蜜也不过如此,可陶苍林却因为“林林弟弟”这四个字眉头皱得更加紧了。他虽然少年老成,可被这样明晃晃地戏弄,脸色有些遮掩不住。
他收回了目光,又走近了几步。应白挑了眉毛,有些意外地看着靠近的“林林弟弟”。
然后,他停了下来,弯腰将手中的纸团丢进了楼下的垃圾桶里,起身进楼去了。
从头至尾他没再看过她一眼。
应白低下头真正笑了出来,看来,她未来的家庭生活会比想象中有趣得多。
乔迁之夜,家里人聚在一起吃了顿家常便饭。搬完东西已经有些晚了,陶阿姨为了做饭,便没来得及把箱子全部拆开,都先堆在客厅里面。
陶阿姨的手艺不错,几个小菜炒得新鲜爽口,很符合这边人的口味。应天耀一直没学会做饭,平日里应白都是在学校或外面吃,周末阿姨会来打扫加做饭,而应天耀自已基本不在家里吃饭,这么多年也就这么糊弄下来了,如今有新鲜饭吃,倒是头一回。
饭桌上,大家明显还有些放不开,陶阿姨不时注意着他们的表情,看到大家筷子夹得勤才悄悄松了口气,应天耀则间或投去鼓励和肯定的目光,陶苍林低着头默默吃着,没给半点反应。
只剩下应白最为悠闲自在,她慢悠悠地夹了好几次鸡毛菜,这东西是时令玩意,食堂很少做,家里阿姨也不太买,但她其实一直好这口,吃得极为尽兴。
陶阿姨看她喜欢,面上露了点笑,举了筷子想给她多夹点,又犹豫了下,还是把菜放进了自已儿子碗里,然后悄悄用手臂碰了碰应天耀。
应父得了示意,愣了下,然后也笑着给应白夹了点菜。
这点眉眼官司没逃过应白的眼睛,不错,这个继母是个知情识趣的,以后的日子不会难过,她心里想着。
等吃完了饭,陶阿姨没让他们沾手,麻利地收拾着碗筷,让他们先上楼学习。
应白打了声招呼就先离桌了。陶苍林想帮把手,被陶阿姨赶到一边去,还吩咐着:“还有好多东西还在箱子里,明天再给你拆,洗漱用品我先备了一套放在了二楼洗手间,都是新的。”陶阿姨一再坚持,陶苍林就也上了楼。
他进了二楼自已的房间,关上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今天从睁眼开始便一直兵荒马乱,连他自已也刻意忽略了进入一个新环境的种种感受,从今天起,他便要在这个屋檐下继续生活下去了。
他压抑下心底的思绪,拆了带上楼的随身行李,收拾了会儿东西,将衣物、书籍等整理归位。现在天气有些热了,等他收拾完,身上也蒙了薄薄一层汗,打算去冲个凉。
二楼浴室在走廊的另一头,陶苍林走到门前,刚伸手握住门把,还没用力,门把手却自动压了下去。门开了,他还没有见到人影,氤氲潮热的水汽就从门缝中扑了出来,混着无花果的香味,淡淡的,如同一个温暖的拥抱。
他愣在了那里,门彻底被拉开了,应白站在门内,穿着睡裙,头发还在往下滴着水,滴答滴答,落在地板上,洇开一个浅浅的圈。
大概是洗了热水澡,应白的眼睛像蒙了一层雾似的,走廊上顶灯的光线反射进她的眼底,亮晶晶的。她看上去如此放松,倒让看着她的人觉得自已窥见了不应觊觎的隐秘。
陶苍林难得说不出话,也做不出任何反应,就这么呆呆地站在那里。她往前走了一步,又走了一步,这么轻的动作,却让陶苍林反射性地往后倾了一倾。
她靠近了,明明推开就可以,陶苍林却动也动不了。他的瞳孔不自觉地放大,胸膛微微起伏,他就这么看着她一点点靠近。
然后应白笑了出来,如同傍晚悄然开了的睡莲,就这么轻巧地掠过他的身旁,在他耳旁留下一句:“我洗好了,你继续。”
接着她就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陶苍林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青筋凸了出来,到底平复了气息,进了浴室。
浴室里的热气还没有散去,飘在空中的水汽裹着他,他站在温暖的浴灯下,长叹一口气,不去想刚刚的情景,打开水龙头准备速战速决。
他匆匆洗好“战斗澡”,又随手拿了条架子上的毛巾擦头发。他出浴室的时候,应白居然正好拿了杯子打算下楼喝水,看见他,倒愣了一下,然后又走了过来,眼底还是那番幸灾乐祸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