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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倾身过去,红唇微张,深深地吻住面色还保持冷淡的应苍林,看着他的瞳孔放大,在他反应过来的前一刻轻轻离开,然后在离着他的唇一寸距离的位置,吐着气补充完后半句。
“也只会是因为,你是唯一的人选。”
她留下这句话和一个吻,就离开了。
与应父和陶阿姨预料的不同,应白同陶苍林的关系处得还算不错,开始还有些不冷不热的,扭伤这件事反倒成了契机,他俩乐见其成,于是这两天应白上下楼的事情就全权交给了陶苍林。
早餐时,陶阿姨特意交代自已儿子:“林林啊,你这几天要多帮帮应白姐姐。”陶阿姨说完,还悄悄望了下应白,见她听了这话,浅浅笑了起来,才放心下来。
应白乖乖地坐在餐桌上,完全是个可爱的小姑娘模样。她的睫毛长长的,随着眼神微微垂下,显得有些无辜,笑起来让人觉得甜而纯真。
“阿姨,林林弟弟一直有帮我的,我好感谢他。”她眉眼笑得弯弯似月牙。
陶阿姨颇为欣慰,又转身对自已显得有些呆了的儿子嘱咐道:“林林,你听到没有啊?”
陶苍林却低着头,似乎根本没在听,也不在认真吃早餐,只是机械化地拿着筷子不动,隐隐可见眉头微皱起来。
“林林,林林!”
陶阿姨一连叫了几声,陶苍林才如梦初醒一般,抬头匆匆看了母亲一眼,敷衍地“嗯”了一声。
陶阿姨还想再说说他,可是陶苍林也这么大了,饭桌上到底不是数落他的时机,所以只看了他一眼,交代他要记得收拾碗筷,别让脚受伤的应白动手,就提了包匆匆忙忙上班去了。
陶苍林自小就是帮妈妈做惯这些家务的,这点活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儿,不过他刚伸手,就看见应白已经十分麻利地摞起碗碟,筷子和水杯也都妥帖地收拢在旁边。
他愣了下,抿了抿唇,只说了句“我来”就沉默地收拾起来,手脚比她还利落些。
可应白并没有停下,神态轻松地继续着整理的动作。当她朝盛过煎蛋的碟子伸出手,就要触碰到盘子里的油腻之时,如细竹初初拔节时一般修长的手指比她更快地落了下去,只是这样一来,应白的掌心恰好就落在了陶苍林的手背上。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陶苍林瞬间变得僵硬起来,而片刻后她轻轻覆住的那只手,就有些粗鲁地将她的掌心顶开了。应白没有防备,被他甩开来。他动作有些大,紧接着她就看到他眉间皱了起来,紧抿的唇线暗暗咬合,显见是有些懊悔。
可陶苍林又向来清高,更没和女生这样近距离相处过,他不懂怎么道歉,只好把下颌咬得更紧了些,半天才憋出一句:“我说了我来。”
应白比他大方多了,一派轻松地重新瘫回椅背上,从善如流地说道:“那就你来。”她又睨了他一眼,笑着道,“不过你动作要快点,你答应了你妈妈送我上学,你可是乖小孩,不能出尔反尔。”“乖小孩”三个字被她吐字咬得语调上扬,充满了调笑的意思,仿佛刻意要激怒他一样。
可陶苍林看都没看她一眼,沉默地收拾着桌面,只是动作更加快了一些。
很听话嘛,应白看着他麻利的动作,在心里想着,然后随口夸了一句:“深藏不露啊,看你这副样子,倒不像是这么会做家务的。”
陶苍林这时才终于看了下应白,只飞快扫过一眼,又转开目光,说道:“你不也一样?”
这话让应白挑了眉毛,她深深地望向陶苍林,瞳孔变得有些幽深,仿佛突然起了夜雾的山岚,再开口时,带着笑的语气里却隐隐藏了波澜。
“我和你不一样,我没妈妈的。”她顿了一下,又歪着头补充道,“不对,我有妈妈,可她一直在医院里,不会说话不会动,家里从来都没人,我又不是真靠喝露水长大的,当然要会干这些活。可是你有妈妈在身边,做家务却比我都厉害,你妈妈一定很幸福吧?有你这么好的儿子。”说到最后,她漂亮又单薄的眉眼第一次笑成了弯弯的月牙,叫人看了心里发甜。
可不知为什么,陶苍林却从这甜里品出一点酸涩的味道,像吃了熟透的柑橙,咽下满口的甜味后总余留一点酸在舌尖,他张了张口,下意识问道:“你妈妈她……”他说不下去了,以他和他妈妈的身份,无论说什么,似乎都显得有些多余,哪怕只是普通的问候,好像都令人尴尬。
应白依旧靠在椅背上,只是脸上的笑淡了些。她看向陶苍林,浓密的睫毛在清晨的阳光里往眼下投下了一小片阴影。她突然涌起一股冲动,想把她妈妈这么多年来一个人躺在病床上的无知无觉全部倒个干净。
“我妈妈……”
她的话还没说完,墙角的落地钟先响了起来,沉重的金属声回荡在只有两人的屋子里。
这声音似乎把应白从那种莫名的情绪里解救出来,她恢复了平常那种总是带着轻松和无谓的态度,懒洋洋地靠回椅背,冲着陶苍林抬了抬下巴,说道:“下次再给你讲故事吧,现在,你得乖乖听你妈妈的话,送我去上学了。”
等到陶苍林背着她出门却没有叫车,而是走到自行车旁时,应白先是挑起秀气的眉毛,接着浅浅地抿唇笑了起来。
昨天还是孤零零的自行车后轮,现在上面已经多了一个车座,还铺了软软的垫子。
昨天深夜里,老楼梯响起的吱吱呀呀的下楼声,他虚掩的房门,小楼门前亮起又熄灭、隔了半个小时才重新发亮的声控灯,旁边小小的自行车车棚里亮了许久的手电筒,今早被刻意藏进洗衣机里被汗水打湿又干了的白色t恤,在这一刻,都有了共同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