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了眼,道:“魏老夫人既然想揽下这事,那就让她和魏家揽下这事好了。我已经去信西北,召外祖父和舅舅他们入京了。”
他说魏老夫人想揽下这事,是说魏老夫人去见太皇太后时的说辞。
魏老夫人带着祝嬷嬷和钟母去见太皇太后,说是请罪,但实际上却是把“过错”揽到了她自己身上,道阮觅不好生养一事是她无意中说起,被屋中小丫鬟误听到,才传到了钟大同那里,而钟大同在军中惯了,说话一向大大咧咧,这才会在醉酒后引出那般祸事云云。
不过她明里解释了这事,言辞之间却隐隐都是对阮觅的不满。
例如阮觅不好再生养。
例如阮觅不安于室,明珠公主之灾和钟大同还有朱义的事说来说去源头其实是阮觅之过,也是陛下宠她太盛之过。
她说的含蓄得很,但宫里的人都是人精,谁听不出呢?
但凡太皇太后是一寻常的老太后,听了她那一番说辞,就绝对再容不下阮觅的。
只可惜太皇太后不是寻常的老太后。
皇帝也非寻常的皇帝。
此时阮觅听了赵允煊这话侧头看他。
她不管他这话其中朝堂的汹涌,只是很敏锐的抓住了另一件事,那就是他称呼魏老太爷和西北都督魏令绪为外祖父和舅舅,但称呼魏老夫人却不是外祖母,而只是,魏老夫人。
那便是在他心里,那位老夫人的位置其实已经只是魏老夫人而已了。
她心里有一些微妙的情绪涌过。
原先对他刚刚一回来就这样一番抱着她乱亲的恼怒消散了去,看着他的侧脸,因着烛火的跳跃,他脸上的阴影好似也跟着跳动般。。。。。。他一直都是那样,明明手上身上的温度都很热,但你若看他,何时都会让人觉得冷寂。
她突然有些心疼,就好像自己偶然出现在荒漠中,看到荒漠里,那个早已对荒漠习以为常的孤单的身影般的心疼。
这样一个人,他是皇帝,可是很多时候,她并未看到他作为一个皇帝的志得意满,她看到的,一直都是他沉着脸,在刀光剑影中,无止境的处理着那些繁冗的政事,尽着他不知道是喜欢还是不喜欢的责任。
她从小都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也会大声说出来。
可是他呢?
她按住了自己心口,勉强按去那荒谬的感觉,扯了扯嘴角,挤出了些笑意,突然换了话题道:“陛下,以前我以为你只是侯府庶子,听说勋贵世家的庶子不过就是有一个名头,待以后侯府分家,就什么也不是了。我就想着,我那么有钱,我嫁给你以后我们就从侯府分出来,以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岂不是好得很。。。。。。陛下,如果,如果你不是现在这么个身份,这样的生活你喜不喜欢?”
赵允煊一愣。
再没想到这个时候她会说出这番话,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他垂眸看着她,看到她犹如水漾过的眸子,脑中闪过她尚未嫁时,灿烂如星光的笑颜。。。。。。那样的生活吗?
他伸手过去握住她的手。
克制了一下像往常一般拉她入怀的冲动,而是冲着她柔声道:“过来。”
阮觅仰头,也不知为何,虽则他还是没有换衣裳,味道也还是不是她喜欢的,但此时对上他温柔的目光,怔愣之下,竟是顺着他手上的力量靠进了他怀中。
他搂着她,没有用力,只是圈着她在怀中,一只手还握着她的手,将她的小手整个包在了掌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