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谢承乐声音无奈,“您又出神了。”
谢容微怔回神,入目便是宣纸上渲染的一滴浓墨。她轻柔笑,干脆放下了笔,看向女儿:“你已决意去东海了么?”
“是。”谢承乐敛袖认真,“虽祖父为乾国臣,但这些年游历,儿还是以为东海当盛。”
十七八岁的少女眉眼里尽是张扬的意气,她行了万里路、读了万卷书,看得是江湖夜雨、学的是治国治世,没了幼时大病初愈后的别扭,周身都散着经过打磨却仍旧自然原始的玉石光华。
谢容柔和了眼眸,抚了抚女儿的侧颜,“你已经是大人了,往后的路只要是自己三思想好的,娘便不会干预,但永远,会在你身后。”
谢承乐心软:“娘亲。。。”
“好啦。”谢容笑,“去吧。阿由还在外面等你,是吗?”
谢承乐面上闪过丝不自在,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点头:“娘亲好好歇着,儿晚膳过来一起。”
谢容拍了拍她的手。
谢承乐起身,转头出门。开门关门声惊动了正等在庭院梨树下的刘由,后者提步过来,瞥见谢承乐的神色,心有所觉,“谢姨。。。还在惦念老师?”
谢承乐看她一眼。
“你如今不会想念老师吗?”
“自然是想的!”刘由想也不想答,答完就琢磨出了谢承乐的意思——
作为被教了两三年的学生,她们还会时不时怀念老师,去到哪里看见什么就会想起昔日所聆听的教导;那为老师所救、对老师有情的谢姨,又怎样不惦念?
可是。。。。。。想起前几年传回的那个同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刘由还算轻松的神色沉默下来。
她回头望了一眼,这一眼,恰看见窗边的妇人拿了一个小坛,低眸垂目。
。。。。。。
乾国正平四年四月,时隔近一年,谢容再次见到了沈缜。
对方沐星光而来,敲开了谢容的房门,取下斗篷露出清隽的容颜。
“深夜叨扰。”她笑,“望县主不怪。”
柳堤一案重查后,端王以数项罪名被废为庶人,不久毒酒赐死。作为他的王妃理应落不得好,但想来因乾帝心知肚明谢容“受害者”的身份,她没有被牵连,反而被找了其它的由头封为“安定县主”,继续抚养兕子。
乾帝知晓兕子天生有疾的情况,虽不至因为她的父亲也厌恶上她,但毕竟儿孙成群,其它儿孙还都很健康,这样一个小孙女就根本入不得他的眼了。而梁安城中其他人,或因谢容昔年盛名却落得如此下场幸灾乐祸,或因端王之案对县主府退避三尺,总而言之,看在县主的封号和谢家的门楣上,谢容的日子过得下去,但也就仅仅如此了。
见到沈缜时,谢容只披了一身素衣,她神色怔怔:“你。。。”
沈缜温声:“县主以为与我不会再见?”
被她说中了心思,谢容颇有些赧然,但沈缜没有揪着这个话题不放,她退后半步欠身道歉:“为不引人注意,使了些法子瞒过了府中看门的人,望县主不怪。”
谢容自然摇头:“医师跋涉而来是为兕子,我怎么会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