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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听得赵春燕一阵心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假装自己不在。谁能想到,那天跟她吵的,会是小宝的校长?她从前跟人家吵架,别人都是更怕她了,怎么会这样呢?谁能想到吵赢了还能有坏处呢?
听着妻子数落自己母亲的不是,赵春燕的儿子脾气也逐渐上来,他脸一红脖子一梗,拿起桌上的杯子哐嚓一声就摔在地上砸成碎片,他指着自己妻子的鼻子开骂,那模样真和他母亲有几分相似。“我妈帮你带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良心被狗吃了你数落她的不是,你再张嘴说一句,信不信我今天打你!”
赵春燕的儿媳一听脾气也上来了,干脆将桌子上的东西一下全扫在地上,大喊道:“来打啊!你今天打不死你就是孙子!我求她替我带孩子了吗?还不是她自己非要带!我巴不得她不要管,我自己来管,如今我儿子好不了了,这日子干脆也别过了!”
看到父母那争吵的激烈样子,小宝哭得更加伤心。赵春来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天老爷天老爷地拍着地哭喊着,看着砸了一地的东西,她是心疼得厉害。她想喊她家老头子回来给自己撑腰,可是自家老头子自从半个月前出差后,就一直没回来。说是去帮着厂子里出差催债去了,想到这里赵春燕心里更加委屈。
“老头子啊!家都快散了!你还给公家去讨债,你个丧良心的,扔我一个人在家里遭罪啊!你不在,没人给我撑腰,都嫌弃我!都嫌弃我啊!”赵春燕边哭边拍着地,在她的认知中,她是觉得儿媳看不上自己的根本原因是自己不会赚钱。所以当自己能赚钱的丈夫不在家时,她才会看不起自己。
赵春燕家里的争吵,引得家属院好多人下楼围在他们楼下,听个热闹。就连赵春燕的隔壁邻居,也趴在门上偷听了整个中午。当然这场闹剧总得有个结果,小宝说什么再也不肯去东城小学念书。家里没办法,只能帮着他转学到四站以外的西城小学,这使得小宝每天为了上学,每天都要早起一个小时,把赵春燕看得心疼到直抠腔子。
她又将这一切全部怪罪在水非仙头上,要不是她抽风请校长去她们家,怎么可能发生这些事?为此,赵春燕放话出来,只要有她在一天,她便与水非仙势不两立,有她在水非仙绝不可能过上好日子。等到十年赌约一到,她就要让水非仙下跪磕头认错。当然,水非仙还是完全没有搭理她。只有赵春燕一个人,好像立下生死之誓一样,每天很认真地讨厌着水非仙。
水非仙这边,在赵春燕看不到的地方,日子红红火火地过着。也到了该开始准备开店的时候。
想要租到一套合适的店面真难,这个年代,个体户发展得快,但总量不是特别多,经营规模都还很小。同年几个月前,Y市工商局才真正开始帮助个体户注册。所以大部分的营业房基本上都是公家的,只有小部分是自己出钱盖的,这些盖房的人,会把营业房租出去的这年代真不多,即使有,面积也不会很大。像陈玲他们家的珍宝轩,就都是自己盖的。高歌那边的百货商场,才起地基,怎么着盖好也要一两年。
水非仙没有时间也没有这个成本去盖一间自己的店,她只能去求租,合适的话后续再买下来。国内第一家中介公司,始于91年,现在当然也有个人介绍房子的,可找中介公司本来就是图个中介公司以店的牌子做双方担保,降低买卖风险。既然这些都没有,水非仙宁愿自己在这座城里一家一家店地靠双腿来跑着做功课,去记录每家店有没有贴在玻璃上的招租启事,也比被人漫天要价的吃中间商差价要好。
接下来的每一天,水非仙在忙成品的同时,每天都要抽一两个小时去踩盘城里路边所有的商铺。连着跑了四五天都没跑出什么效果来,水非仙看着身边电线杆上贴满的广告叹气。电线杆上倒是有不少的招租广告,可顺着上面的地址实际跑过去看,能找到店面的都没几家,这种时候她是真的怀念做商业地产招商都要雇佣一堆商务经理的后世。
五金店
1988年11月15日,水非仙照常抽出时间踩盘。已经经历过长达持续一周的地毯式搜索,水非仙意识到这么找下去效率太低,88年的城市规模同后世没法比,但Y市好歹是个二线城市,改革开放过后个体户数量并不少,店铺数量本身就不少,再加上并不是所有想要招租的店铺都会贴上招租启事,这令水非仙找得很迷茫。
“哎,你看今天的报纸了吗?那是啥意思呢,看不懂,是指以后个体户还能干得比公家都有钱了?”
“谁知道呢?我感觉应该不能吧。个体户毕竟只是个体户啊。”旁边路过的两个女学生边走边聊着。
二人的对话令水非仙一下子就意识到自己犯了怎样的错误。她一直认定自己是后世来的,以为自己清楚地明白经历发展的方向。但她忽略掉一点,哪怕方向是一定的,在具体的时间点,都会有无数不可预知的情况发生。做生意怎么可以脱离市场环境,怎么可以抛开政策不提?
哪怕是放在几十年后,真正能赚到钱的那些人,都得是将形势分析研究得很透彻的那批人。政策不鼓励的市场中提前抽身,政策支持的内容得先于政策之前下场,无数企业家的亲身经历无一不再告诉世人,这才是赚钱的不二法门。人云亦云,只跟着用户需求来做画像,总是要被快速发展的时代淘汰掉,火遍一时的歌舞厅是,后世的教培行业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