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卫给他的限期还有三个月,辛龙生终于下了决心,冒一冒险,先到苏州去找那赛华佗王大夫。他想:“即使我要和她重见,也得解除了走火入魔之险,免受她父亲的挟制再说。”
辛龙生雇了一只小船,取水道前往苏州。他本来年轻体健,又服食了一颗功能固本培元的小还丹,在船上养息几天,身体渐渐复原,内伤虽没完全痊愈,行动已是自如,除了脸上稍带病容之外,已是和普通人无异。
这日到了苏州,辛龙生付了船费,舍舟登陆,进得城来,只见街道全是五色斑斓的大小石卵铺成的石子路,别有一种古城风貌。房屋建筑精雅之处,迥非别的城市可比。放眼看去,处处绿阴掩映,梧桐杨柳高出围墙,整个城市就像一座园林。
辛龙生在船上困了几天,不觉精神为之一爽,心中想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此话当真说得不差。”
他一路走去,找寻那“赛华佗”王大夫的医馆,忽地发现有一间绸缎行大门紧闭,贴有官府的封条,走过一条街,没多远又发现有一间米铺,也是同样的贴有官府封条。
刚好有个老者携着一个小童从那米铺走过,那小童道:“爷爷,申老板可是个好人哪,咱们平日向他赊一斗半斗,他都肯赊的,为什么他的米铺却被官府封了?”
那老者游目四顾,“嘘”了一声,说道:“小孩子不懂的莫多问。”那小童道:“蒙馆的先生说过的,小孩子不懂的就该问大人嘛,爷爷,你为什么不许我问?”眼光一瞥,忽然看见一个丑汉子走来,这孩子吓了一跳,躲在爷爷背后,那老者就连忙和他躲进一条横街去了。
辛龙生心中苦笑:“我这次脸上伤上加伤,想必是更变得如同丑八怪了,怪不得孩子看见我都害怕。”蓦地想起在扬州和他同住一间客店的那两个商人,一个姓刘,自称是开绸缎店的,一个姓申,自称是开米铺的,心里想道:“这两个人那日和金鸡岭的好汉大闹扬州知府的寿堂,想必是已经给人知道他们的底细,公文发到苏州,故而查封了他们的店铺了。他们是赛华佗王大夫的朋友,但那日王大夫并没和他们一起,不知是否殃及池鱼?”
心中多了一重顾虑,辛龙生便找了一间小茶馆,想道:“我不如先打听打听一下风声。”茶馆里这时恰好没有客人。
辛龙生要了一壶龙井茶,和老板打了个招呼,问道:“听说你们这里有位大国手,外号赛华佗的王大夫,不知他的医馆在哪里?”
那老板道:“你是找他治病的吗?”
辛龙生道:“是呀,我正是因为仰慕他的医术高明,故而远道来求医的。”心想我这样问当然是来求医的了,为何这个老板却要多此一问?
辛龙生哪里知道,这个老板此时正是踌躇莫决,不知是不是应该把他所知道的真相告诉辛龙生,故而只能找些闲话来说。
他看见没有别的茶客进门,而辛龙生又是面带病容,神情诚恳的向他问路。他心有不忍,终于大着胆子说道:“客人,那你来得不巧了。”
辛龙生道:“何以不巧?他不在家么?”
刚说到这里,却有两个茶客进来了。
那老板连忙过去招呼,这两个茶客却道:“张老板你别忙,咱们都是熟客。你和这位客官正在谈些什么,谈得这样起劲?”
那老板料想他们已经听见他刚才说的那句话,赶忙编好一套说辞,说道:“没什么,这位客人是来咱们这里求医的。”
那两个茶客道:“可是来找赛华佗王大夫吗?”
辛龙生道:“正是。但我不知道他的医馆在哪里。这位老板说……”
那老板忙道:“我说他不如回去的好。你们都知道的,这位王大夫医术虽然高明,脾气却很古怪,十个病人求医,他肯接见一个已经是好的了。”
相貌粗豪的那个茶客说道:“人家远道来求医,让他碰碰运气也好。说不定他就是王大夫不肯见的九个病人之外的第十个呢?”
另一个茶客道:“对,老板不肯告诉你,我告诉你。你走过这条长街,向左转走过一条横街,再向右转,走到那条街道的尽头,就是赛华佗王大夫的医馆了。”
辛龙生道:“那么他是在家的了?”
那茶客道:“当然在家,他上个月出了一次门,早已回来了。”
辛龙生暗自想道:“我既然来到这里,好歹也该去看一看。”他本来是个机警的人,对这两个茶客的身份当然也起了一点疑心,但仗着艺高胆大,也不怎样把他们放在心上。
辛龙生依照他们的指点,果然找到了那间医馆,大门是打开的,辛龙生放了点心,想道:“他的医馆并没查封,大概是没出事吧?”
他站在门口,还没进去,有一个人已走出来,问道:“是看病的吗?”辛龙生应了一个“是”字,那人便道:“王大夫在里面,请,请请。”
进入客厅,又是两个仆人出来,殷勤招待,一个说道:“客官稍候,我进去给你通报。”一个说道:“客人你先喝一杯茶吧,你是外地来的吧,一定走得累了,喝杯茶提提神。”他们这样殷勤招待,辛龙生倒是不觉疑云大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