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后陆续来了些人,端过几只玉斛放在我面前的一方条桌上。应我的要求他们拿来了一壶茶 放在斛旁。那茶香清新淡甜。我从头上取下小香千方百计以命相胁逼我戴上的玉簪放在一旁,挽起衣袖往斛里倒茶。堂里很安静,,似乎都在猜测我准备干什么。按照我的认知,这世界是架空,也就是李白杜甫苏轼那些人都是不存在的,那我现在剽个一两首也没事咯……嘿嘿,向千古才子致敬。
待我备好茶,堂下的人更不解了。想来他们也不知道水瓶琴这东西。真是天助我也。我立在桌前,拿起玉簪试了试音,效果不错于是寻着记忆唱了起来:
“红笺小字,说尽平生意。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
斜阳独倚西楼,遥山恰对帘钩。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晏殊《清平乐》】
这词本是晏殊为了男女离别相思怀人所作。 我唱这词,却是念着齐琅斋的。我知道即使我在这大赛上得不到个好名头,那入宫的事早就已是注定了的。我终究,还是要离了这地的。
齐琅斋,是我在这陌生的世界宛如家一般的存在,尽管只有短短十天,却好像已经生活了很久。这里有可爱又强势的梅姨,冷淡却善良的雪娘,优雅而高贵的洛晨,聪明且活泼的小香,还有那宁静美好的沁宁轩,那七彩光转满是夜明珠的屋子。舍不得,却又没有说出来的资格。我又不是真的小雅,我只是无意间占用了他的身体的,恰好与他同名同姓的路人甲罢了。
也许是我唱得太过动情,一曲唱罢堂下仍是一片寂静。水琴的尾音在空中绕荡。我的心也渐渐归于平静。我睁开眼看着台下的人,轻扬唇角缓缓开口:“小雅才拙,让各位见笑了。”
评审席中传来一声轻笑,那声音我很熟悉,是那钰鸢阁的白衣女子。她起身走到我跟前,,望着台下的人鼓起掌来。那堂下的人似才回神一 般,都一边说着“好”一边拼命鼓掌。我微微伏身退回到帘后。小香甚是激动的抱我,一边哭着一 边抱怨:“小雅哥,你又把簪子摘了,你太看不起我了……”我抬手拍了拍他的头,抬眼看向站在他身后的那人。
紫裘领子上绣着金边,金色的流苏和那四色的彩铃一起挂在腰间。深褐色的长发绕过脖颈被全数拢在左边,眉眼如画,皮肤白皙细嫩如瓷器,映着光华似要变得透明,活脱脱是一个出游的仙人,仿佛只要一个眨眼便要乘风而去。
“洛晨。”我轻唤,盯着他的眸。他浅笑不语,轻轻踱步到我跟前,抬手拂过我的一缕乱 发,应着外面那威严声音的呼喊,拨开帘子走了出去。我撑开帘子偷偷看他。
箭入竹筒后他的题目是:筝曲。
筝,是他擅长的呢,这下想必他是但胜无疑得了。
“侯大人,小洛弃权。”那是清澈温雅的男声。
我愣了。什么?洛晨弃权?为什么?他这是 百分之百可以赢的。我疑惑的看向梅姨,却见她一脸“你就闹吧我无所谓”的模样,一旁的雪娘也是风轻云淡事不关己。
好吧,我被雷了。
“紫萝美人小洛,第五次弃权。扣铃待明年。 ”那威严声音也是淡然,似乎已是见怪不怪。
第五次……额,原来如此。不是他没被选 上,是他压根儿没参加最后一场。我就奇怪像他那种人怎会不被选上……看来他相当于梅姨找来的托。每年的花魁争霸齐琅斋都会有两个类似保 送的名额,其中一个肯定是洛晨。但由于规定最后送往皇宫的只有一人,也就是说在别苑没有胜者的情况下大利率就落到了齐琅斋头上。这要是两个保送名额中另一个不小心出了错什么的,怎么着也有洛晨顶上的。也就是说这齐琅斋是百发 百中。话说洛晨现在才十八岁,已经弃权五次了……他从十三岁开始就是这种级别的花魁了 额……我凌乱了。
我忍住黑线抚额,哎,瞧那些连铃都得不全却一心想入宫的孩纸们额,姐替你们默哀……
“雅雅。”
有谁叫我。我回头看到的便是一脸无奈的奈何。他似乎很是疲惫,脸色很不好,总感觉他眼眶有些红。
我轻轻应声,走到他跟前。他比我略高些,身形瘦弱但匀称纤长,那身水蓝色的长衫罩着他,让人看着就觉得轻柔舒适。
“雅雅,你是男人吗?”他的声音有些奇怪,眼睛里满是探寻。
那个,我想说我是女的你信吗?不信吧…… 我自己都不信了……
我看着他,一言不发的点了点头。
他的眼神瞬间蒙上了一层哀伤,脆弱的模 样。仿佛只要他一转身,泪就会从他眼角洒落。
“雅雅,你,在骗我吗?”他的语气竟带着哭腔。我猛地就怔住了。骗?额,你又没问我性 别。再说这有很大差别吗?难道他很受不了被男的抱着睡一夜?不至于吧……又没做什么。
我有些不知所措。现在怎么办,我快把美人弄哭了。
“齐琅斋金玉美人小雅登台受铃。”是那威严的声音。
我愣在原地犹豫着要不要出去,我总觉得要 是我现在出去了奈何一定会哭的。他却也不言,只看着我。
那威严的声音仿佛催命的符咒一般,我有些急了。
“金玉美人……小雅?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突然笑起来,只一个劲儿的点头。我突然很怕,不知为什么,很怕他这样。
“奈何……”我轻唤,抬手想抚他的发。他却扬手打开,一双浅蓝色的眸子里净是冰冷。我的手僵在那里,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奈何这名字,只有雅雅才能叫,你不是雅雅。”他的语气平淡,无波无澜,“那么想做皇妃?不惜扮成女人来骗我?我最讨厌的,就是被人骗你知道吗?呵呵,你还真是没自信……我也不跟你争,你想进宫就进去吧,我萧奈何只当雅雅死了。你好自为之吧。后会无期。”他的表情一改哀伤,平静,静得似一湖死水。我怔怔地看着他转身离开背影单薄。突然觉得,心抽了一下,不知为何。
“小雅!受铃!”那威严的声音带着些怒气。 我慌乱的上台,伏身从梅姨手中接过那枚紫色的彩铃。堂下响起了震耳的掌声,欢呼声。
我却觉得那铃好重,重得我两手捧着也拿不起。
我回头看洛晨,他的唇角挂着浅笑,眼光柔和似在祝贺。
“小雅,你想必,是喜欢皇宫的吧?”那声问突的跳出来。我苦笑起来。这话,怕是洛晨问我的意愿的吧,他定是觉得我默认了。要是我当时 回答了“不是”,他今日说不定就不会弃权了,说不定得这铃的就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