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墨无言低头,缓缓摇了两下:“我不知道。”
“夫墨,”梵迦的手搭上他的肩,“我知道你来是为了土神,所有文字中对它没有记载,你要小心,要是用得上我帮忙,一定要说。”
夫墨点下头:“好,我在这里休整两日,这两天,给我护法。”
“自然。”梵迦一笑,目光掠到一边站得木掉的路蓝天,笑容微微敛了一点,“路公子,烦请你先行一步,庵中有我的使女,让她们赶紧准备,我们随后上来。”
夫墨闻言一下站起,拦住她:“不用,我这就上去。”
少年恣意旋转着,在一片仿佛无天无地的虚无中。他抱手,并腿,向着一个地方旋转,闭着眸,抿唇微笑着。
要去的那个地方明亮得看不见事物,不过温暖舒适,光照在身畔,有晶亮的光粒在闪烁。少年红衣黑发,衣衫在飘发在轻舞,像幅动感优美的画。
临到光线的临界处,只要一伸手就能触及的地方,他欣喜若狂,从来没有那样喜悦的笑过。可是,有声音响彻身周:“要去那里,走到了这一步,你真能舍弃一切么?”
“能,我能。”少年没启口,心里的声音帮他回答。
“呵……想一想,你还有牵挂么?”那声音低低地蛊惑地轻笑着。
夫墨本应该立即摇头的,然而那一刻,鬼迷心窍地想起一张脸来,那无辜的眼眸嘟着的嘴巴,还有她摇曳的小辫……他想了一下,只有片刻,闭上眼睛:“没有,我没有牵挂。”
“哦?”那声音低低地笑着,却有些放肆,“你知道我是谁?”
“你是谁?”少年在心里问,十分疑惑。
“我是你。”
“……怎么样?”
“你怎么骗得过你自己呢?”
“我没有骗。”
“呵呵……”声音笑得更是愉快,用耳语般的声音在他耳边说,“去吧,解决掉你的牵挂再来,我等你,永远……”
……
少年猛地坐起。
只是一场梦罢了。
然而他半晌不能回神。他已经快到长生半仙的地步,却仍差那么一点。
“九雅?”他皱着眉,吐出那个名字,一时不知心中所感,他应该坚定目标,杀了她对吗?为什么如此不舒服?在心里某处,有些苦涩起来。
过了一会,他丢开这个念头,走到窗边,一扇窗户半开,月光如水倾洒世间。幽静的院子里树影婆娑,有明暗的影子交错。
九雅应该和灵兽在一起吧,应该睡着了吧……夫墨微微笑着,不由想起那乖巧的女孩。笑了一会,忽然一滞,闭上眼睛:难道我要杀了她?
转念又想着:杀了又怎么样呢?她本就一凡人,不过几十年性命就要再入轮回,若真觉愧疚,在她来生再补偿就是……
可是想到那红衣的小姑娘,爱拉他袖子的小姑娘,爱笑的小姑娘……就要倒在血泊中,他的心竟明显地抽痛起来。好像又到了她被大雪末顶的那天,就是这样疼的……
我怎么了?他想,仰头望苍穹。
九雅躺在草垛上,旁边挨着小兽,已经在轻轻地打着鼾了,不过仍固执地抱着她的一只胳膊。这个缺乏怜爱的孩子啊……
另一只手枕在脑袋下,了无睡意。睁着眼睛望星空。今晚月光好,星星不起眼。她执着地数着那些小星星。
“唉……”她重重地叹气,扭头看小兽的大脑袋,“我好想夫墨啊。”又支起身子,去吹小兽脑袋上的软毛,“小乖,我喜欢夫墨哦,嘿嘿……”
有一处地方,据说多年前风景极好,一地的桃柳,春红夏绿秋收冬伏,有大小近十个山湖,吸取山地精气,灵气四溢。许多有名的游吟诗人曾在那里写过脍炙人口的诗词,还有某朝皇帝亲临,御赐的额匾……然而这几百年来,关于那里的神秘传说渐多,游人愈少。景色也日益萧条,好好的树木几乎枯死殆尽,原本的湖泊渐干,成了黑乎的沼泽。尤其是经常有猎户有去无返,那里已成死地。
夫墨慢慢地走去,远远就看见一线之隔的里面,一片黑色焦土,和脚下的褐色土地、身周的明媚阳光青葱草树截然不同,像是人间与地狱。他微微一笑,吞过元珠后的脸庞十分邪魅,却俊美地令人窒息。
他提足进去。
走了不远,地上稀泥渐软,已近沼泽。夫墨脚步不停,仍是那样走着,如履虚空。
忽然脚下有吸附之力,夫墨站定,朝下看着,微微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