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梅道:“关大哥,‘江南’也好,‘江北’也好,这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快到‘高邮湖’了!我快到家了,关大哥知道不知道?”
关山月道:“我知道。”
高梅脸色更阴沉了,还明显的有些不快:“关大哥,既然知道,你还能看这看那,指点谈笑,这么高兴?”
小姑娘没心情赏景,没心情说话,眉锋深锁,原来是为这。
关山月沉默了一下:“姑娘知道,我是个自小就没家的人。”
高梅道:“我知道。”
关山月道:“有家可回,有亲人盼归,我羡慕,也替人高兴。”
高梅道:“你是我哥,我家不就是你家?”
关山月感动,道:“谢谢姑娘。”
高梅道:“难道不是?关大哥见外。”
关山月道:“我没说不是,也没有见外,我只是感动。”
高梅道:“你是我哥,咱们是兄妹,我家当然就是你家,有什么好感动的?”
关山月道:“有家的人不能体会没家的人。”
高梅道:“关大哥,别说了,我知道!你也要知道,私自跑出来,离家这么些日子能回家,当然高兴,也应该高兴;可是我一到家,关大哥就要走了……”
关山月道:“姑娘……”
高梅道:“关大哥,我这舍不得,跟那位董姑娘的舍不得不一样。你是我哥,咱们是兄妹。”
小姑娘她全知道。
没人跟她说,可是小姑娘都看在了眼里。
关山月道:“我知道,我正要告诉姑娘,世上无下散的筵席,就是一家人,也有分开的时候。”
高梅道:“可是至少不会那么快,也不会一送我到家就得走,就得分离。”
关山月感动,也为之一阵激动,跟高梅在那种情形下认识,也相处这么些日子,高梅不但一声声的“关大哥”,也真把他当兄长,他也舍不得,道:“姑娘知道,我有我的事……”
高梅道:“我知道。”
关山月道:“我会再来,会来看姑娘。”
高梅美目一睁,光采闪现,连话声都带着惊喜:“真的?”
关山月道:“只要我能再来,一定会再来。”
高梅美目中光采倏敛,都快睁圆的美目也恢复了原来:“我知道,像关大哥这么个人物,一定有更要紧的事,也一定闲不下来,我不该求太多,不该求过分,只要关大哥不要忘了‘苏北’‘高邮湖’,有一个叫高梅的妹妹,我就知足了。”
这,更感人。
关山月又一阵激动,道:“姑娘……”
高梅道:“关大哥,这么久了,我一直叫你大哥,也真把你当哥,你怎么还姑娘,姑娘的?不能改一改,不这么叫?”
说得也是!
关山月道:“我该叫一声小妹。”
高梅也为之激动,娇小的身躯泛起轻颤,眼泪都流出来了,连话声都带着颤抖,只听她颤声叫:“关大哥!”
关山月忽然目闪冷芒,双眉微动,道:“有人从水里攀上船来了。”
话声方落,有个半大孩子从船旁翻上了船,轻快矫捷,黝黑的脸,一双圆眼。”一身水靠,却是半点水也未沾,上船就道:“哥呀妹啊,不害臊!”
高梅急道:“你胡说什么,这是关大哥!”
那圆眼半大孩子道:“听送信的人说了,我知道他是你关大哥,如今总算亲眼看见了,不管人怎么样,你在外头自己找这么一个,就是不害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