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举着火把向两侧石壁细看去,见石壁上首刻着‘三十六计技击法’七个大字,下首密密写着:此技击之法源于孙子兵法三十六计,出手招式,俱与之暗合,御敌之时可化为剑法、刀法、拳法、掌法四法中任一,若习者资质佳美,天赋异禀,亦可将四法混合穿插使用,无人能敌,此技击尽管世人知之甚少,但绝对可列为江湖第一技击之法也。。。。。。
他顺着往后看去,只见石壁上刻着无数个大小不一的人物图形。这些图形是以利器刻画而成,或飞跃,或伏低,或进击,或据守,状态千百不已,虽笔痕寥寥,却生动至极。
李玄只看几眼,便被深深吸引,凝视久了,惊讶之情已变得骇异不已,心下暗道:“武功招式能与三十六计暗自相合?真是第一次听说!不过单看这些刻线图形,一招一式确是潇洒飘逸,只是御敌时如何能将图形所示招式融会贯通,做到行云流水,怕是难亦。”待看到最后,一行小字迹闯入眼帘:技击旨要,以意为先,气与式相兼,合天之阴阳玄气,运地之惠赐形势,心神要完足,智勇需兼备。。。。。。心法旨要,需得阴阳玄气,需通天地心神。其中阳者,若天与日,其中阴者,若地圣泉。。。。。。神功要成,其身当如松如竹,缓纳四时日光之烈,盘吸天山寒玉之阴,阴阳合二归一,聚气来去百脉,出手可随心而为,无迹可寻,挥洒自如!
李玄心知,三十六计虽然早就名动世间,但烂熟于胸或使用娴熟之人多为执掌兵权拥军一方的将领。他尽管少时熟读三十六计,由于不屑权术计谋,所以对三十六计真正要旨并不深谙,因此他对石壁上三十六计招式产生的兴趣,远不如对三十六计技击心法要旨更为浓厚。他将技击心法旨要默念几遍,微一琢磨,暗道:“倘若依这段话来看,要练成石壁上刻画的招式,必须先要将体内的阴阳气息合而归一,才可大成。这不正与《宝源秘笈》中的阴阳合纵篇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么?”
他暗自琢磨,无意中抬头看见石室上空的圆形铜板下面竟挂着六面铜镜。这些铜镜虽被积尘覆盖,但不难看出,其材质做工与先前在石室外看到的铜镜一般无二。
斜斜的六面铜镜高低错落,犹如众星捧月般围绕着石室顶上正中那块圆形铜板,衬映着圆形铜板上一个大如拳头的铜钮突出异常。李玄暗暗心道:“若以这块铜板的位置计算,此处铜板与林间那块铜板应是同一块,但能否将之打开?若是打不开,这铜板在此又有何意义。。。。。。难道铜板上的铜钮有古怪。。。。。。”心念甫动,目测了一下,见铜镜离地约三丈有余,依照自己现在的功力,绝不能一跃而上。
李玄仔细思索一番,心下有了计较,暗暗提足一口气,身形微蹲,纵身拔地飞起丈余,单手勾住最低一面铜镜,不待身形劲力使尽,深纳一口气,左足在石壁上一点,忽地又向上跃起丈余。如此二次跃起,劲力便已将尽未尽。他低喝一声,借着身体滞空的瞬间,手中鬼泣剑往石壁上一点,‘铮’地一声,借着石壁反弹的力道再次向上跃起。这几下纵跃虽只一瞬间,却是他近日修习宝源秘笈之体现。
他最后一跃,力道虽已将尽,但左手却刚好握住了铜钮。李玄哪敢松懈!右手鬼泣剑一展,猛地往石壁中插去,只听‘叮’的一声,鬼泣剑竟入石尺许。既然右手有了鬼泣剑插入石壁这个支点,左手便可发力。他握紧铜钮向左旋动,铜钮纹丝不动,眼见提上来的气息将尽,他便拼尽气力,将铜钮向右奋力一旋,听见‘咔’地一声,铜镜沉下寸许,连忙将手松开,飘然落下。就在李玄双足还未落地时,石室上空传来扎扎声响,他抬头一看,石室上方那块圆形铜板已向右侧缓缓移开。
铜镜移开,阳光射进,石室骤然明亮起来,充满了希望与生机。明亮的阳光伴着黑松的清香,照在离地丈余的一枚铜镜上,瞬间又反射到了石壁的另一面铜镜上。
阳光如此反射,登时如花火点灯,将其他几枚铜镜逐次点亮。
任何物什在阳光面前都会无处藏身,哪怕是一粒灰尘,一根头发,一滴愉悦的泪水,或内心幽暗的念头。
李玄见阳光自开启铜镜的洞口射入洞中,明亮无比,心下又惊又喜。此时虽是中秋光阴,风凉天淡,但当他置身洞口射入洞中三尺粗的光柱中时,明显感觉暖热融融。
他正兴奋不已,听脚下突然传来‘扎扎’响声,心下一惊,连忙跃向石室一侧。但他身形还未站稳,‘扎扎’之声便已停止。石室中,适才他落脚处竟露出个三尺左右的圆洞。圆洞内似乎阴寒无比,不断向外冒着丝丝寒气,这些冰冷的寒气与室顶射进的阳光合二为一,瞬间化成了袅袅悠然的白色雾气。雾气越聚越浓,片刻后竟然分成一阴一阳上下两层的两极奇景,若不细辨,倒让人以为置身在水天相接的世界。
李玄看着眼前出现的怪异景象,正感到震撼无比,却又听见‘咔砰’一声响过,冰冷的圆洞内缓缓升出一块与光柱同粗的油碧色玉柱。玉柱高不过六尺,通体碧光灿灿,浑身白气缭绕,寒气似乎是由它而发。这荒僻古怪的山洞,为何会有奇异的光、石二柱,难道是室中这位骷髅前辈修造的吗?奇异的光、石二柱做什么?
他不敢妄动,过了半晌,见石室中再无其他声息,这才缓步向光、石二柱靠过去。
李玄苦苦凝神许久,猛然记起石壁上的技击心法旨要:需得阴阳玄气,需通天地心神。其中阳者,若天与日,其中阴者,若地圣泉。。。。。。神功要成,其身当如松如竹,缓纳四时日光之烈,盘吸天山寒玉之阴,阴阳合二归一,聚气来去百脉,出手可随心而为,无迹可寻,挥洒自如。。。。。。他想到这些,心下暗道:“这场景与这段话暗自相和,难道是要在寒冰玉柱上‘缓纳四时日光之烈,盘吸天山寒玉之阴,阴阳合二归一,聚气来去百脉’么?”徘徊片刻,他喃喃道:“现今时节,风凉天淡,这光柱为何会这般炽热?是啦。。。。。。崖顶上那被紫冥花包围的巨石与这洞顶口遥遥相对,而这光柱之所以能这般炽热,定是被其聚集又反射进来之缘故。”
他转念又道:“当年龙红叶每日午时要到崖顶巨石上深纳阳气,夜间时分要在洞内盘吸阴气,虽说是她琢磨出的《宝源秘笈》修习之法,但她只有四时日光之阳,却无法得到天山寒玉之阴。。。。。。看来这位骷髅前辈也懂得《宝源秘笈》的修习之法。。。。。。还有,龙红叶前辈入洞十年,竟不知有这玄机!唉。。。。。。她若知道,必会借此修习成‘阴阳合纵,生生不息’,何苦取食紫冥花与红冰果之毒来损己身体!”
念及龙红叶,李玄心下莫名悲叹,又想:“而今眼前异状,四时之光该是这道光柱,而这块玉柱应是天山寒玉了!我依照此法,是否能打通奇经八脉,修成合纵关系?”
他想明白此节,仰天喃喃自语道:“此番奇缘,是福是祸?”半晌,心下释然,不禁仰天一笑,喃喃自语道:“福兮祸兮,祸兮福兮?我已死而复生,又入了这‘往死生洞’,怎还如此关切祸福之事?哈哈。。。。。。让这生死之事,自由来去吧!”
第五十六章 悟武册卷
李玄收慑心神,轻轻一纵,跃上了寒玉石柱。依据宝源秘笈打坐姿势,双脚交叉盘膝坐定,深纳缓吐起来。没过片刻,只觉得头上炽热气息大盛,而身下却奇寒渐侵,宛如同处寒冬盛夏。
他不敢怠慢,双手捏诀,缓缓提起丹田气息,将这处石洞何人修造,造于何时,这里的布置摆设为何会与《宝源秘笈》中阴阳合纵篇修习之法隐隐相通等诸多疑问抛在脑后。
一炷香后,李玄察觉丝丝热气和些许寒气分别从百会穴、涌泉穴缓缓涌入奇经八脉。阴阳两种气息一上一下在丹田中相遇,不断盘旋交汇,直至热息慢慢下行到了涌泉穴,又折返上行。而寒息则上涌至百会穴后也折返下行,最后相遇并汇聚丹田。如此在体内正反复运行着,他忽然觉得丹田内不知何时又涌出一股温和的气息。
这股温和气息似乎更强大。
流转的温和气息奔跑涌动,如和风拂面,似温水浴身,在周身经脉中统领着寒、热两股气息,不断碰撞、嬉戏、缠斗、拥抱,只片时便遍走十二经脉。虽然起初这寒、热两股气息不愿束手就擒,但与温热气息一番斗智斗勇后,终于败下阵来,乖乖跟随它向八脉而去。
任、督、冲、带、阴维、阳维、阴跷、阳跷是为八脉。三股内息在八脉中快速奔走,如龙行激流,不断鼓荡、撞击其间要穴,毫不猛烈激荡,甚至让他周身通泰,舒服至极中飘飘欲仙。李玄明白,这番修习不是刻意去打通任督二脉,只是借助天地惠赐寒玉、烈光来增强内息,因此不会有内息积聚六脉,倒灌丹田之危险。
三个时辰后,李玄自觉除了任督二脉依旧有些淤塞外,其余诸脉比先前却是畅快许多。
他初次头顶烈光盘膝寒玉,不敢修习过度,吐纳一番,自觉身心舒泰,尤其丹田那股温热气息犹如王者般将寒热两股气息降服,妥妥帖帖的让他欣喜,便缓缓吐出一口气,放任温热的气息若丝云游走,如春水浸身般包裹并散至周身经脉一个周天,这才将温热内息归于丹田,又将阴阳双息散至诸经,长啸一声,跃下寒玉石柱。
李玄如此不间断修习,不觉数日,感觉温热气息越来越强大,最后竟完全将囤积体内的寒热两股气息悉数化解了。三息合一,终成一股强大的温热气息。虽然如此,他感觉丹田中的温热内息满盈时如风鼓荡,随手一挥,劲气四射,但亏缺时却如饿汉远行,常有心无力。看来要以此内息将任督二脉打通,最终修成阴阳合纵,恐怕尚待些时日。这日,他又借助寒玉、烈光将内息修习一番,自觉内息又厚积许多,兴奋之余,决心转而研习石壁上的招式图形。他凝神聚思,从头至尾将所有图形约略浏览一遍,见整个石壁上所刻的三十六计技击图形共为二百一十六个,其中每六个图形为一计之招式法门,每六计之法门又合为一个技击的大式。
这六个大式虽然独立成篇,却又各具所长,互为关联。李玄见六大式化成三十六计,三十六计再化二百一十六种变化,其中每一变化,或古拙,或飘逸,或阴狠,或简捷,或彪悍,或精巧。。。。。。变化无常中,却又招招合情合理,纵横自如,匪夷所思。
李玄一路看去,总觉图形招式虽然精妙,但因无详细的招式解释,莫说练起来艰难万分,纵使练成,怕也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而已。如此胡思乱想,不知不觉已看到第五大式的人形绘图,只觉其间所示的几个招式,不但笨拙,且毫无飘逸感。
他微微失望,心道:“我曾习过拳掌剑刀,虽只窥门径,不算精熟,但就这几个招式与王师傅授我的‘流光雪月’刀法相比,胜我亦难。唉。。。。。。这般招式且不说能否御敌,只这古怪笨拙的模样,若使将出来,岂不笑歪他人大牙?”李玄摇了摇头,正欲将点燃的柴火拨的再旺一些,不经意间,抬头见自己的影子映在石室上空的铜镜上。月光融融下,自己一举一动竟在镜子中反射出不同方向的动作。
李玄心下一动,若有所思道:“难道这些高悬的铜镜不单单用来聚光?”思毕,拔出鬼泣剑,学着第五大式中的人物绘形,出手一招,只见几面铜镜中的自己瞬间幻化成不同的招式,而这些招式无论出手方位,还是变换姿势,俱都飘逸精巧,彪悍阴狠。他顿时大悟,大喜之余,遂将第五大式中诸般招式行云流水般使完。
霎时间,只见铜镜中剑气纵横,翻翻滚滚,皆是无上妙招。
如此以来,他再也不敢小觑这石壁上的一招一式,连忙收慑心神,沿着图形一路修习下来。待到最后一大式,李玄见图形中人忽坐忽蹲,忽躺忽立,忽哭忽笑,更为奇特的是最后收手一式,竟是持刀人左臂展开,右手持刀,由天而降中人刀合一,以定海金针之势直刺而下。李玄此招式,心下满腹狐疑,暗道:“三十六计最后一招合该是走为上计,但似这般从天而降的招式,已将自己头、胸空门尽数给了敌方,何谈走为上?”怔怔片时,心下又道:“若以此对敌,敌方只需轻轻闪身,戳我胸口、头部要害,哪能避过!嘿。。。。。。这般毫无后着与退路的招式,分明是江湖莽汉搏命,自寻死路的打法。”他想不明白,便暂且放弃此招,继续照图习练其他招式。不知多时,他已仗着聪明的天性坚韧的毅力及日渐深厚的内息,勉强将图形从头至尾使完。。。。。。待放下鬼泣剑,李玄觉得自己不过是在照猫画虎,仿葫芦画秃瓢,每一招每一式似乎都不对头。忽忽几日,李玄尽管按照石壁上的招式图形习练不止千百遍,仍感进步甚微,不禁心下气馁,暗自长叹道:“照此修习,直如瞎子摸象,终将不是办法。。。。。。我若得这位刻图前辈的指点,必然能成,可他已化成白骨,如何指点我?”这真如饥饿时身侧有千百种美食,苦于嘴巴被人封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美食,嗅着令人垂涎的香息,却始终不得。
这痛苦真是叫人难以忍受!
要知高明的画者,行笔前胸中必有万千丘壑,书法家落笔挥毫前,必是意在笔先。而现在李玄既不明白石壁上每一招式所蕴含的意境,更无法确定三十六计技击招式是因何归类成六大式,及六大式又分别由哪些计策招式组成,所以任他百般习练,始终无法做到随手拈来,行云流水,反而越是强行修习,越难得其中真谛。
他心情烦躁起来,甚至有些颓然。这日正自焦急着恼,蓦然回头,见不知名的骷髅前辈正瞪着空空洞洞眼眶,凝视前方。李玄见无名骷髅虽然端坐如初,但原本包裹在森森白骨外的衣衫,不知何时已片片飞落,化成絮状,袒露的白骨更是变得灰暗许多。他暗叹一声,知是因自己贸然打开了石室顶端的圆形铜板,室内入了干湿空气,骷髅由此风化许多,不由心下歉然,暗道:“虽说活有高低贵贱,但逝者为大。嗯,我无意从裂隙崖洞进入石室,陡遇异事,更得几代帝王和武林高手相争的《宝源秘笈》《万世野闻》二本奇书。如今,入这石室,奇缘更大,狂喜之余,心无旁骛,竟难自拔,却忘了将这位前辈的遗骸好好埋葬,当真是罪过啊。。。。。。”心中念叨几遍,便决心给骷髅做一口简易的木棺,好让他入土为安。
李玄说做就做,跃出石室,来到崖顶,寻了几棵上好的松木,用鬼泣剑劈斩成木板,带回洞中。虽说鬼泣剑锋锐无比,但用来砍伐松木,制作木棺却极为不适。好在当年梁九曾因开掘入室的通道,留有几柄巨斧和锤凿工具,有了这些工具,他没费多少时间,便做成了五口简易的木棺。木棺制好。他到梁九等人的石室中,先对四具骷髅请罪一番,这才分别将他们的遗骸入了棺木。收拾妥当,又到石门石室中,准备将无名骷髅小心翼翼搬起,装入木棺。他看着无名骷髅,心道:“到这里也有些时日了,却一直不知这位前辈是谁,生前又是怎样的一副模样。唉,不过,他肯花十年功夫将崖顶布置成一个庞大复杂的五行松林阵,生前必是一位不世奇人。。。。。。好吧!您既有此非凡本领,还能够超脱世外,安然在此坐化,便值得我真心拜上几拜。”思毕,便恭恭敬敬跪下,向无名骷髅磕了三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