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崖,但见君王山势依旧雄浑苍茫,那些翻滚的黑云早没了踪影,午后的太阳斜挂在天上,散落的光芒尽管有些暖意,但泼洒在绵延大地上依旧是秋凉的感觉。
一阵风迎面吹来,凉而不燥,真是恍如隔世!
李玄久居崖顶穴洞,这时初到开阔之地,只觉无论斑斓的野花还是枝头跳跃的小鸟,甚至连地上的蚂蚁,微风扬起的尘埃,无不让他感到欢悦欣喜。如此美好世间,可以无酒,怎能无歌?他一路阔步走着,一路扯着嗓子唱道:“我本太原李狂人啊。。。。。。咱生来就不是个孬种,与天斗呐,与地斗呐。。。。。。喜无边乐无穷,您若欢喜咱啊,就叫我一声啊。。。。。。好男儿,大英雄。。。。。。好男儿啊,大英雄啊!”
他痛痛快快的嘶吼着,不知不觉踏上了一条荒僻的小路。一路上只觉得周身轻捷,气力悠长,比落崖之前,功力强盛了不止千百倍,正喜不自胜,又觉浑身粘臭,难以忍耐。看来要找一处水源好好洗个澡了!李玄正寻摸着,却听远远的山坳中传来几声惊叫。他被自己的听力吓了一跳!要知他数月间独处崖顶,未闻人声,加之他对自己的内力仍然没有十足自信,如此远距离听到声音,岂能不被吓到!
李玄心下暗道:“如此荒僻之地,难道也会有人在山谷中涉险么?”他潜运内力,提气急奔,翻过山岭,不消片刻,便到了发出惊叫声的山坳。他人还未到山坳,便听一个阴狠的声音道:“你奶奶的,大爷我辛辛苦苦追了几日,好不容易才将这老不死的和小不死的围在这里,你让老子放了他们?岂有此理,真岂有此理!”
第五十九章 不羁少年
李玄跃上山坳边上的一棵大树,往说话的地方望去,见坳底一条小路上,一个穿着酱紫色长袍的男子带着七八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将另外三个人团团围在一块巨石前。
同时在距离这帮恶人十几丈外,另有一个背负长剑神态冷峻的玄衣道人和一个约莫三十几岁的丰神如玉的书生。这二人看着被围住的三个人,神态间似笑非笑,像在看热闹,又似在等待什么。
李玄见被围住的三人,一个是满头白发,满面怒色,衣着似仆人长随般的老者,一个是不足十二三岁,面色慌张,穿着粉色衣衫的小女孩,另一个则是身形瘦小,头戴旧棉方巾,斜背破旧斗笠,满脸黑灰,两手空空,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的少年。
少年听酱紫色长袍大汉如是说,瞪着一双眉角上扬且漆黑的眼睛,扁了扁嘴道:“岂有此理?嘻嘻。。。。。。确实岂有此理。”他第一句岂有此理,是学绛紫色长袍大汉,而后一句岂有此理却满是嘲笑的口气。李玄细看那个身穿酱紫色长袍的大汉,心下不禁一怔:“他怎的在这里?”原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曾在客来喜酒店门前百般调戏天神帮二当家‘花蝴蝶’,自认刀法了得的长安福林庄的郑平郑二庄主。
郑平听那少年怪声怪气的学自己说话,不禁大怒,道:“你奶奶的,你这是找死么?若不是看在马游马大掌柜的面上,你一路上如此搅扰老子,早就大卸你八块,来下酒了。”李玄不知二人争执什么,待听他口中提到马游马大掌柜,心下一动,却不知这个马游马大掌柜是否与自己当铺中的大掌柜马游是一个人,好奇之余,更留意二人说话。
少年听郑平发狠威胁,毫不畏惧,眉角微微一跳,扫了扫十几丈外的道人和书生,大笑道:“大卸八块,还要做下酒菜,要吓死人么?你莫给马游那个脓包面子,少爷我与他不是相熟,你遇见我们在一起,不过是因他弄丢我的当品,我向他索要而已。”郑平听他年纪轻轻,竟在自己面前称爷,气极反笑,道:“怪不得马游他一脸哭丧的样子,原来是被你小子赖上了。哈哈。。。。。。既然如此,那就好办多了。你挡着老子,要救这一对主仆,还惹动我的老朋友,那就一并把债还了吧。”少年闻言,脸色一沉,问道:“你们是老朋友?”随即学着郑平,仰天大笑道:“好好,你挡着老子,不想放过一对主仆,之前又欺男霸女,那就一并把债还了吧。”
李玄听少年这一番话,无论语气,还是话语词句均是模仿郑平,且惟妙惟肖至极,不禁暗自好笑。郑平听了,立时不耐起来,‘铮’的一声,拔出腰间金背快刀,大手一挥,示意身旁的几个大汉一起上前,口中喝道:“好一张贱嘴,要你死得好看。”话未落稳,一刀劈下。李玄曾见过这一刀,知是来自十八路降魔斧法,后被一位武学奇人加以改变成了一式威力无比的刀法。这一刀劈去,虽说简单,没有什么高明的招式,但势大力沉,不易闪躲。少年见他携众恶汉上前夹击,一刀劈来,风声呼呼,声势吓人,只是淡淡一笑道:“就这般身手,还教少爷死的好看?”语毕,不见有任何动作,左手一扬,郑平劈出的灿烂一刀立时凝固在半空。李玄自练了宝源神功后,不但耳力敏锐异常,眼力与往昔相比也变得极其精辩。
他见郑平一刀劈出,还未落下尺许,便被少年探出的左手的食中二指牢牢钳住,动弹不得。
郑平出手一招即被制住,脸色大变,奋力向后拔刀,但手中的金背快刀似被浇铸在铁块上,哪里拔得出!其余众汉不晓得郑平的快刀已被少年钳住,呼喝声中,围攻上来。
少年冷笑一声,左手依旧钳住金背快刀,上身不动,双足交替凌空踢出,只听得‘砰砰’‘哎呀’‘妈呀’碰撞呼喊之声不绝于耳,七八条铁塔似地大汉犹如被踢飞的沙袋,瞬间便横七竖八的跌落在地。郑平没想到自己和手下会如此不堪一击,冷汗顿冒,喝道:“好小子,算你厉害。。。。。。”手中撒了刀柄,使力向后倒纵出去。
这时那些倒地大汉见郑平狼狈的向后跃开,已然明白他出手一招即被少年制住,又因适才被少年眼花缭乱的脚法踢得心慌,哪还敢再逗留,发喊一声,连滚带爬而去。
少年见众汉子逃得比兔子还快,冷冷一笑,也不乘势追打,食中二指依旧钳紧郑平的金背快刀,轻轻一扭一抄,金背快刀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被他拿在手中。
李玄自适才少年出手一刻,便知郑平与众手下难是敌手,但没想到他们只一招便会溃败下来。此刻见少年脸上毫无得色,也没有乘胜追打郑平和一干逃离的汉子,而是手握金背快刀,凝神看着不远处的道人和书生,心知他之所以用极快的手法打发了郑平诸人,该是要留存气力对付这二人。果然,书生见少年瞬间击溃郑平,缓缓上前,抚掌大笑道:“打铁终须自身硬啊!哈哈。。。。。。敢从飞龙教手中抢富贵,必须要有几手狠辣功夫。你年纪轻轻身手不错,但若就此死了,倒是可惜了。”
少年听书生说完,淡淡道:“飞龙教的小喽啰退下,轮到你们动手了?原来天神帮也看中了威盛镖局的富贵家产!”书生既不摇头,也不点头,只微微一笑道:“最近江湖盛传飞龙教教主钟楚随了燕无敌,做了一条燕门走狗,没了昔日的忠义同心。嘿,但天神帮不同,我们之所以到此,是要帮徐老镖主的孙女重建威盛镖局。”
李玄听了少年与书生的对话,心下剧震,暗思道:“难道这一仆一少竟是曾被诸葛东方截杀在路上的江北第一大镖局威盛镖局总镖主徐仁峰徐老镖主的孙女么?”眼前情势不明,还需静观。他心思急转,心下又道:“郑平是飞龙教的人,可这书生道人又是谁,是天神帮的人?看二人自负的架势,该是难缠。这少年又是谁?”
少年看着书生,满是黑灰的脸上隐藏着神色,但不过片时,漆黑的眼神突然隐现顽皮的光芒。他双手插着腰,语声冷冷道:“好一个要重建威盛镖局啊!你以为少爷我不知你们天神帮的龌龊事?”书生听他语气不善,毫不生气,轻哦了一声,依旧微微笑道:“愿闻其详。”少年倒提着金背快刀,缓缓踱着步,道:“几个月前,徐老镖主莫名失了踪迹,多年来挣下的那份家业便开始被一群群苍蝇围着嗡嗡乱转。嘿嘿。。。。。。江湖争名夺利,虽是寻常事,但落井下石,却最让人切齿啊!”
书生听他言语犀利,指着那个小女孩,摆着手微笑着道:“我想帮她,不是苍蝇。”
少年扁了扁嘴,轻哼一声道:“你就是苍蝇,你们就是苍蝇,而且还是一群苍蝇中的大苍蝇。”顿了顿又道:“你该不会忘了七日前在王氏祠堂里秘密商议的那些话儿吧!”说着便指着那道人,模仿着他的语气道:“肖兄,你说威盛镖局到底有多大家业?”说完,又背负着双手学着书生的样子,摇头晃脑缓缓道:“多大家业?哼,说出来吓死你。我早已探清了,良田一百三十二顷,外加六处五进的院子,共计一百七十八间,加上借给福林庄的两万五千两银子,共计不少于五十万两吧。”
李玄见他身材瘦弱,却偏偏要学着道人与书生神态,不禁好笑,瞥眼见书生虽然还在微笑,但眼中却满布杀机,而道人更是神色冷峻,脸色也变得越来越苍白,修长干枯的手交叠在胸前,似在为拔剑做准备。
少年似乎视而不见,依旧学着道人的样子,道:“唉。。。。。。你说他这么大的家业,何苦还要为了一宗劳什子富贵镖甘冒奇险呢!”说完,一转身,又背负着双手,假意干笑几声,模仿着书生的语气,缓缓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千古不移的道理啊!”说到这里,停下步伐,看了看吹胡子瞪眼的道人,又学着他的口气道:“也是!如此大的家业,若被他人取走,可惜了。。。。。。肖兄,我想若将这些家资取来,至少能从帮主手中换取三年的解药了。。。。。。不对,至少换得五年解药。”言毕,又学着书生的样子,点头道:“此言正合我意。唉。。。。。。帮主最近因银钱困扰,烦恼不堪。若是你我得了威盛镖局的家资,再和帮主好言相求一番,莫说三年五年,说不定非但给你我十年的解药,还会给你我一个坛主位子坐坐。”
书生听少年说到这里,笑容僵在脸上,冷冷道:“你既偷听我二人说话,那么放火烧了祠堂人便是你了?”少年一脸正色的摇了摇头道:“少爷我是光明正大之人,岂肯做下三滥的事。”转头见郑平猫着腰,一副想要开溜的样子,大声喝道:“放火贼别走,话还没说清楚呢。”郑平听他呼喝自己,脸色登时如灰,狡黠的陪笑道:“谁是放火贼?不是你放的火么?”少年怒道:“无耻之徒,敢做不敢当。”转头对那书生道:“喂,你姓肖?那必是‘笑面圣手’肖中行喽!有笑必有苦,剑影神鬼惊,那么这位道长肯定是与你形影不离的‘惊煞鬼神’素风素道长喽!”
书生肖中行和道人素风二人听他不但说出那夜在祠堂中彼此的对话,还道出自己的江湖名号,微微得意之下,又暗自吃惊。‘有笑必有苦,剑影神鬼惊’在八年前确是个令人敬畏的名号,但近八年来却是很少有人提及。郑平听了这二人的名字,也是大吃一惊,脸色难看之极,心道:“苦也!怎的是这两个煞神!听说他们曾是天神帮的六大散人,但八年前因帮内火并,早已经被沈无惧和白寒冰手刃在天神帮总坛里了,唉,他们怎会平地冒出来了。。。。。。早知是他们二人,大哥一定不会让我去王氏祠堂放火了!”想着,便欲飞奔逃离,但刚迈开腿,却被书生肖中行伸手拦下了。
道人素风面色冷峻,看上去是个沉着不语之人,其实却是个霹雳火爆,最易被人三言两语点燃的性子。此刻,他听少年说七日前那夜是郑平在王氏祠堂内放的火,不由想起那晚火苗诡异的从自己脚底下烧起。嘿,那火不但来得突然,而且沾身即伤,很难扑灭。若非书生肖中行急中生智,扯下祠堂内的布幔及时裹住自己,只怕自己空有一身苦练多年的功夫,也会被烧残。他见郑平闻听此言,不但闪烁其词,还急于要离开,哪里细细去想这或是少年故意挑事。火爆性子顿时起来,箭步上前揪住郑平衣襟,怒喝道:“那晚是你小子在搞鬼?气死我也。你不但害的道爷被烧伤,还让道爷错过了逮住这一仆一少,拿下威盛镖局家资的好机会。。。。。。”
书生肖中行不等他说完,忙咳嗽一声,制止他继续说下去。但这番话在李玄和少年诸人听来,却无疑完全承认他们确实要谋夺威盛镖局家资之事。道人素风被书生提醒,猛然醒悟过来。若自己承认了少年所说,那和书生身上中毒的事以及急需以钱换取三年解药的事就成了绝对事实。
道人素风冷峻消瘦的脸涨得通红,额头青筋暴起,不禁将一股火撒在郑平身上。诸人见他背对着郑平,不见有任何动作,单手一扬,便将其甩出十几丈。郑平人在空中,身不由己向下跌落,正吓得哇哇乱叫,却不偏不倚落在路旁一棵大树的树杈上。道人素风冷笑一声,‘铮’的一声,拔出背负的长剑,杀气腾腾的指着少年道:“依道爷看来,是你小子放的火。”
少年闻言,哈哈大笑,将金背快刀往地上一插,道:“看来现下谁放的火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们一路跟随而来,明明要强抢人家家资,却偏偏不敢暴露名号,还假仁假义要帮助人家重建镖局,羞不羞啊!”道人素风听他言语直指自己心事,不禁暴跳如雷,道:“道爷就是要夺了威盛镖局的家资,你个小鬼头又能怎的?”少年见他气急败坏,毫不畏惧,捧腹大笑道:“好怕啊!你是要杀我灭口么?”
道人素风再也忍耐不住了,长剑如风刺出,直指少年颈间大穴,呼喝道:“灭了你,又怎的?”呼喝声中,手臂不动,单腕发力,剑式如游龙劈浪,团团剑光如雪,劲气十足中将少年裹在剑影里面。李玄见道人头也不回,以单手甩出郑平时,如弹灰拭面般简单,其手法不但利落,且力道掌控精准。试想他使出的力道若太大或过小,郑平必不会恰好落在树杈之间,由此可见,此人功力确实是不可小觑。
少年见道人出剑如风,立时收敛笑容,脚步一错,百忙中却回身对那一仆一少道:“你二人且藏在石头后面,莫让他们伤及了。”说话间,道人素风的长剑已距离颈间三寸。他将头微微一偏,不退反进,右手往道人素风刺来的长剑剑锋上一抹,左手疾探,直取对方腋下空门。道人素风与人交手无数,生死战至少也历经五六回。他见少年瞬间由守转攻,攻向自己,变化之快超出想象,倨傲中冷哼一声,左掌横起,以蛮霸力道半推半扯,试图抵去少年左手攻势,同时长剑攻势不减,正要继续递出,却觉一股阴柔力道自剑身传来,一时竟扯得手中长剑向外偏去。
道人素风专注剑法几十年,对自己剑法的造诣向来自负的很。他没想到对方小小年纪,顺手一抹,竟有如此精巧的内劲,微一吃惊,可他毕竟非浪得虚名之辈。他察觉剑身微偏,不待招式用老,硬生生回撤一寸,剑锋斜转,顺着少年往外扯的内劲向上反撩。
少年见道人素风变式快捷,竟为其高高喝彩一声。彩声未毕,他左手轻轻翻转半寸,五指挥动,如鼓手鼓瑟似地往道人素风喉间、肩头、胸前大穴点去,其手法快若电光石火。与此同时,少年右手内劲却一收,屈指轻弹,击向道人素风斜斜上撩的青钢长剑。
第六十章 出手相助
李玄见二人嗖来忽去,电光石火间斗了三十几个回合。
他见道人素风虽然招招狠辣,却好似总被人牵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