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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恬恬卷起衬衫袖子,领带也塞到扣子中间的衣襟里,手腕上佩戴了一块钢制的圆形小表盘的手表,看着有些年头。
他抬眼看了看头发上还挂着细小水珠的柏林森,小心翼翼地把碗向他的方向推了推:“过了水的,不容易坨。”
前天得到柏琛出事的消息时,柏林森还在法国出差,正赶上法国工会针对延迟退休年龄组织的大罢工,地铁、火车、飞机全面瘫痪,他只好在机场等着,等着抢那为数不多还能飞回国机票,寝食难安,看到白恬恬推过来的热乎乎的打卤面,才真的觉出来饿了。
柏林森这些年满世界的飞,一开始是给投资公司打工,后来看准赛道,创立了自己的饮料品牌,改为自己的业务飞,没有哪一次像这三天一样令他心力交瘁。
柏林森吃饭快,三口两口结束战斗。白恬恬却慢得很,本来他就只给自己盛了个碗底儿,还一根一根挑着吃。这和柏林森印象中的白恬恬相去甚远,白恬恬小时候做事也不算快,但至少还有个男孩子利索劲儿。
柏林森起身把碗放到厨房的水池里,回到客厅时,白恬恬叫住他:“哥,你明早空出来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柏林森回过头。
“明早再说,你先好好休息,今天太累了。”白恬恬放下筷子。
柏林森犹豫片刻,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上楼了。
白恬恬看着柏林森的背影,久久未动,他也很讨厌这样窝囊的自己,但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在柏林森面前表现才能让柏林森舒服自在一些,毕竟柏林森离家前,就和他闹翻了,十几年没见,从经验上实难判断操作方向。
非正常死亡
柏林森下楼的时候,白恬恬已经做好早饭摆在餐厅的桌上了,红糖焙子和小馄饨,红糖焙子还热乎着,小馄饨淋了醋、生抽和芝麻油,撒了葱花、虾皮,最后放了几片紫菜,经典的北方做法,甜咸搭配,柏林森小时候总这么吃。
早餐只有一份,白恬恬说自己吃过了,去客厅等他。
正如柏林默所说,白恬恬很忙,柏林森在吃早饭的功夫,白恬恬已经接了好几通电话。
柏林默昨天讲了一路的故事,百分之八十围绕着白恬恬,话里话外一股子酸味儿。柏林默说白恬恬自己跑出去几年,杳无音讯,都以为他与柏家再无瓜葛的时候,又突然出现,听说是大学毕业了,还号称弄回来不知道哪里来的国外野鸡文凭,于是被柏琛安排进入拓夫,跟在老板手底下做事。白恬恬的求学和求职经历听起来太过顺风顺水,也难怪柏家最不成器的柏林默忿忿不平。
那么在柏琛突然离世的当口,柏珵和柏林默对白恬恬态度恶劣,多半也是怕他一个“外人”谋夺柏琛留下的家产。
柏珵父子害怕白恬恬夺财是真心,但是不是真为柏林森争取又未可知。拓夫不完全是家族企业,有外部参股,占比不多,但股东是当地市属企业,凡事也不能一言堂,重大决策要几个股东商量着来。
柏珵现在日子过得也不错,柏琛发迹了,自是不会忘了弟弟,于是柏琛给他开了间公关公司,大客户当然是拓夫,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不费力的业务都交给柏珵,这些年,柏珵也跟着柏琛赚得盆满钵满。
柏林森的小姑柏瑶是舞蹈家,对做生意的事不感兴趣,一辈子不谈恋爱不结婚,常年在海外演出,柏琛怕小了近十岁的妹妹受委屈,又怕妹妹直接收钱面子上不好看,名声上不好听,一直以赞助商的身份资助舞团。
柏珵为此还觉得大哥不大公平,在外面说了不少闲话,甚至传到过柏林森的耳朵里。因此,柏林森对柏珵的真心持怀疑态度,只得先静观其变。
白恬恬看柏林森从餐厅出来,匆忙挂了电话:“哥,你换好衣服,多穿一点,今天降温,我先去车上等你。”
白恬恬解释说他那辆吉普车发动机出了点问题,今天换了一辆老皇冠开。这辆皇冠还是柏琛最早做企业的时候买的,最近十五年都没怎么开过,蒙市已经没有人认得这辆曾经代表着柏琛在商界彪炳战绩的老爷车,柏琛活着的时候却还当它是老伙计,命司机时常保养着,车子性能还不错,就连车载香氛,都还延用了那个年代流行的薰衣草味化学香盒。
柏林森坐上副驾,也没问去哪儿,只由着白恬恬自顾自地往前开。
白恬恬打开广播,新闻传出,应景得很:昨日,蒙市人大代表,全国劳动模范,优秀党员,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我市杰出民营企业家,拓夫集团创始人、董事长柏琛同志……
还未听完成,白恬恬“啪”一下又关掉了广播。
“对不起……”白恬恬握紧了方向盘,嘴唇发白,趁着停车当口拿起保温杯,弹出吸管喝了一口。
柏林森始终没有扭头看他,对他无故开关广播的事也未置喙。
好在目的地并不远,二十分钟后,车子便拐进了市公安局,白恬恬没急着下车,拨了一通电话:“陈队,我们到了。”
柏林森皱眉,但还没等他说出疑惑,一位二十出头的小警官已经小跑着过来迎他们。警官生得帅气,大眼睛、小麦色皮肤,身姿挺拔,没戴帽子,没穿大衣,一张嘴带着一团哈气:“白总,您好,跟我进去吧。”
小警官看了一眼柏林森,白恬恬意会,介绍说这是柏林森,小警官点头问好,说自己姓陆,叫他小陆就行。小陆警官脚下生风,带着他们直奔办公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