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气氛到底微微有些奇怪,在舞厅却又求安静,而且面前那张正经模样,叫罗立忠微微有些不自在。他只能用这样的语气来稍加缓和。
没想着沈放神色不松更紧:“我有些话想跟罗兄单独聊聊。”
罗立忠与他挨着坐下,轻轻将手搭在他后背,故作亲密:“怎么不在局里说?”
既然不求乐子,正经的事情,办公室似乎更加合适。
“有些话不太方便。”说着他暗暗出了一口气。
罗立忠继而凝眉,看出了不大对劲:“今天你说话有些反常啊。”
寻常时候他热络些,沈放自然跟着乐呵,今儿这一张哭脸拉着,叫他怎么笑都觉得尴尬。
包厢里灯光不亮,五色斑斓的,却又沉闷。沈放沉默了片刻,低着的眉头忽然一抬。
“这几天晚上吴队长可都没有睡好觉啊,睿星商行、荣盛贸易、兴发公司几个地方轮流地跑,怎么?罗兄,这几笔生意是赚了不少吧。”
这话想来好说,到了嘴边却还是有些费劲,不过也叫他神色更加自然些。
说着沈放眼中漏出一股坚定,目光清楚瞧着罗立忠一愣,接着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地笑着,端起酒杯自顾自地倒了一点酒喝了起来。
知道了却不捅出去,这里头不知道憋着什么坏,可罗立忠明白,沈放找自己商量,定是想要威胁自己,得到什么好处。
他笑里藏刀:“老弟心机够深的,扮猪吃老虎,难不成是想找我的麻烦?”
沈放一直等着他回答,得到无所谓的这一句话后,佯装漏出凶恶面目。
“这事儿漏了,小则官位不保,说大了,被判了几年都是轻的。蒋委员长还都之后最大的动作就要整肃官场,如果闹出这事儿来,恐怕谁也兜不住吧。”
他似乎是势在必得,可罗立忠却是一脸的淡然,突然跟他打起了感情牌:“沈老弟,你来这些日子,我对你怎么样?”
“关怀备至。”
四个字,简单明了。
罗立忠欣慰一笑:“我知道你的出身,你的经历,但你对我的过去可能了解的并没有那么多。”
沈放没说话,似乎在揣摩他的意思。
罗立忠没有停下来的打算:“其实我很羡慕你,官宦人家从小衣食无忧,不用怎么努力就可以得到一切。可我们不一样,我从小过的太苦了,母亲当年为了养活我,省下自己口粮,她却活活饿死了,我是这样活过来的。”
原来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合适的理由,要说不害怕也是假的。
不过这由头却是烂透了,沈放不屑:“吃苦的事儿谁都经历过,在日本人手底下的那几年难道我是玩么?”
不知道为何,突然间气氛变成了一种诡异的比较,罗立忠解开衣领,露出肩头上一块深深弹痕,对他作出回应:“你是英雄,我扛的枪也不是摆设,我也上过前线,打过仗,身上也有弹片没取出来,受的伤不比你轻,每逢阴天下雨我半边身子疼的像有无数条虫子再啃我的骨头,可又怎么样?”
这一幕突如其来,沈放看着罗立忠的伤不免有些意外,他一直都觉得,像这样的人,都不过是军统里的残腐的渣滓罢了,却没有想到,能到如今的地位,岂会是那么简单就能得来的。
罗立忠瞧着沈放的表情与他预设相同,也不再露着,简单整理好衣服,语气里还若有不甘:“我没关系,没后台,熬了十年才是个处长。而你不一样,你的出身、背景,你日后的路会比我走得顺,比我爬得高。既然我没有厉害的出身,就得自己制造更好的环境,在党国的官场里,官位越大,钱就越容易捞,有了权力就有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