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句混账话,本来遇到灾情可以免掉的租赋照常缴纳,逼的百姓只能拆屋卖瓦上交税款。有个叫成辅端的优人作了首歌谣讽刺这种现象,歌中说:“秦地城池二百年,何期如此贱田园。一顷麦苗硕五米,三间堂屋二千钱。”
李实听到后大怒,以诽谤朝政的罪名,将成辅端活活打死。
监察御史韩愈只因上疏提议,免除京畿百姓今年秋税,得罪了李实,被贬为阳山令。
晚年的德宗,身边聚拢的全是些这样的人物。所谓人以类聚,由此可知德宗德行如何!即便他学富五车,即便他能言善辩,又能有什么用!
最后再来聊聊宫市!
所谓“宫市”,是指皇宫派人到市场采买所需各类物资,这里的“市”当“买卖”讲。
唐时有制,宫中需要的各类物品,由职能部门到地方询价采购。到了德宗晚年,因嫌程序烦琐,便将这件差事交给了宦官办理。
这些刑余之人哪有什么德行操守,他们拿着宫中开具的文书,在坊间强行购买所需物品,给的钱连成本都不够。时间一长,索性连文书都不要了,经常派出几百名“白望”到坊市查探,看到想要的货物,只说是宫中所需便直接拿走,商户根本不敢过问真假,更别说讨价还价了。
他们用价值百文的货物强买人家上千文的货,把布匹撕成布条充当货币,谁要是收了还需缴纳“门户钱”和“脚价钱”。有的商户满载货物拿到市场售卖,碰到他们只能自认倒霉空手而归。名义上是宫市,实际上就是公开抢劫!
有了这帮奇葩的存在,商户只得把价值较高的货物藏起来,不敢拿到市场上出售。平时,只要一见到宦官们摇摇晃晃的从宫中出来,大家都赶紧关门歇业、撤摊走人。
有个进城的农夫,赶着一辆拉满木柴的驴车到坊间卖柴。他住在乡下,不清楚宫市这回事,见到一个宦官朝他走来也没躲避。宦官给了他几块破布要买他的柴,农夫接了布,宦官又向他索要门户钱。农夫吓坏了,想把手里的破布还他。宦官哪里肯干,让他把驴留下。
农夫嚎啕哀求:“我家里有父母妻子,全靠这点柴火吃饭。你把我的柴拉走,不给钱就算了,还要拿走我的驴,我可怎么活啊!”
宦官不为所动,农夫一怒之下将他痛打了一顿。巡街的衙役将两人带进衙门,好在当官的还比较英明,了解清楚情况后,斥退了宦官,赔偿了农夫柴钱。
贞元十三年(797年)十二月,徐州刺史张建封借着入朝奏事的机会,将宫市弊端上报给了德宗。因张建封是诗人,与爱作诗的德宗私交不错,德宗这才重视起来。把分管宫市的户部侍郎兼度支苏弁叫来了解情况,苏弁早被宦官买通了,忽悠德宗说:“我们的宫市好啊,长安城里那么多的闲人,都是靠着宫市来养活的!”德宗居然信以为真,从此对此类奏章一律不听。
京兆尹吴凑多次上疏指出宫市祸端,吴凑是德宗舅爷,宦官们不敢招惹,便在德宗面前构陷反对宫市的右金吾都知赵洽、田季岩。德宗不问青红皂白,将二人流放到天德军戍边。
在德宗的大力支持下,宫市进行的如火如荼,再无人敢反对,一直持续到顺宗即位。
贞元二十年(804年)九月,太子李诵突然中风,失去了言语能力。
德宗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而且父子两人感情极深。李诵生病对他打击很重。
永贞元年(805年)正月初一,众多皇亲国戚到宫中给德宗拜年,只有太子因病不能前来,德宗不禁老泪纵横,由此身患重病。
正月二十三日,德宗驾崩,享年六十三岁!
德宗在位二十七年,除去以“周”立国的女皇武则天,在大唐二十一位帝王中排行第三,仅次于玄宗、高宗。
刚刚执政之初的德宗,在朝堂有崔佑甫、杨炎、刘晏这样的治世能臣,在边防有李晟、马燧、浑瑊这样的优秀将领。自身要求还极其严格,不爱钱财,从谏如流,颇有些太宗当年遗风。
泾原兵变之后的德宗,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贪财、猜忌、不听人劝,搞得佞臣当道、藩镇跋扈、宦官专权、朝政紊乱。
这一前一后的鲜明对比,让人不禁想起了前期英明、后期糊涂的唐玄宗。然而与玄宗相比,他前期英明不足,后期则又昏聩有余!
当然,作为一位文采出众、思维敏捷的帝王,他也并非一无是处。
他采纳李泌意见,推行“南连南诏、北接回鹘,西交大食、天竺”的外交战略,彻底孤立了吐蕃,让吐蕃渐趋没落。重用能臣韦皋,稳住了西川局势,重新打通了陆上丝绸之路,为大唐营造了一个较为安全的外部环境。
他在长达六年的泾原兵变中,靠着陆贽、李泌的出谋划策,靠着李晟、马燧的拼死力战,虽然把自己搞的狼狈不堪,却也给不可一世的河朔藩镇沉重一击,让他们实力大挫,失去了与大唐抗衡的资格。
他重用贪官盘剥百姓,后期又一味姑息藩镇,保持了国家的大体平和,虽有敛财、姑息的骂名,却在客观上充实了国库。
上述做法,为他的孙子宪宗李纯开创“元和中兴”奠定了基础。
属于德宗的时代宣告终结,不论好与坏,终归在历史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