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务一惊,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旁边的日本军曹见他这个样子,好奇地上来打听,当得知这个躺在床上的中国人得的是鼠疫,所有人都像见了毒气弹一样,赶紧用手掩住口鼻,争先恐后地退到门外。
何先法却故意上前一步问道:“老总,怎么了?”
“你别过来!”特务赶忙又退后一步,一手掩住口鼻,一手用枪指着他说道:“你知不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为什么不带他去看病?”
“我也不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我倒是想带他去看来着,可你看他病得这个样子,跟个痨病鬼似的,能起来吗?”
“晦气!”特务说道:“我们走,这个旅馆不能呆了。”
特务们说完就走,何先法跟着出了门,看见他们下了楼,这才将悬在嗓子眼的那颗心放下来。
特务在盛老板不解的目光里走到门口,用枪指了指阿宝的脑门说:“回头我再收拾你!”
说完就留下莫名其妙的盛老板走出门去,阿宝仍旧是不卑不亢地站在那里,却把盛老板吓出了一身冷汗。
“阿宝啊!你差一点点小命就没了,侬晓不晓得啊?”盛老板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用食指和拇指比划着问阿宝。
“我不晓得!”阿宝还在为刚才的事赌气,说完就低着头开始扫地,扫了两下又抬起头来:“他们想杀人就杀人,我就算没说错话他们也要杀,那还有没有王法?”
盛老板被阿宝吓得一个箭步上前捂住他的嘴,朝门外看看说道:“你小声点!要死啊?什么王法?在上海他们就是王法!咱们打开店门做生意,见官就叫爷,有理也要让三分。自古道,民不跟官斗。他们比官还官,咱们惹不起也躲不起,你懂不懂?”
阿宝支支吾吾,要不是用力掰开盛老板的手,差点就被憋死了。他本来还想再说什么,但是看着盛老板惊魂未定的样子,阿宝实在不忍心和他犟嘴了。
何先法一直趴在门缝上,直至确定特务走远了,这才笑着擦了擦汗,背着手摇头晃脑地哼了起来:“我正在城楼,观山景……为什么在城外犹疑不定进退两难?为的是何情?只有我的琴童人两个,我是又无埋伏又无伏兵……”
詹生从床上爬起来,看着一脸轻松的何先法,突然觉得自己对他的看法改变了一些。刚才要不是他让自己躺下装病,估计这出戏肯定是唱不下去的。
“你怎么真吐血了?”何先法见詹生起来就问道。
“我把舌头咬破了。”詹生淡淡地说道,然后从茶壶里把枪取了出来,颇为怜爱地用袖子擦拭着。
何先法一时真不知道该说什么,詹生这一点和年轻时候的他是何其的相像?他看看詹生,此刻的詹生正拧着双眉警觉地看着窗户外面,何先法好像从他的身上又看见了年轻时的自己,心里有了些许的感叹。
“我看咱们还是尽早转移比较好,这地方太危险。”詹生回过头来说道。
“恰恰相反。”何先法一脸的得意:“这地方以后会很安全。”
詹生想想也是,日军最怕就是鼠疫。八一三的时候日军被中国将士阻挡在城外,他们久攻不下就杀红了眼,没少在上海和周边地区使用生化武器。一听见鼠疫,谁都恨爹妈少给自己生了两条腿。
“过几天他们就要开国大了,咱们只要能安全地等到那天,丁世村和伍立群的命就不会属于他们自己。”何先法望着窗外自言自语:“不过有个事倒是有些蹊跷。”
“什么事?”詹生已经知道何先法要说什么,但还是禁不住问道。
“刚才你没听见那俩特务说,202的人也在生病?”何先法说道:“202什么时候住进人了呢?”
何先法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地敲着,詹生刚想跟他说话,盛老板却在敲门了。
盛老板进来就陪着笑脸说:“真是抱歉,我刚才上外面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今天有人行刺汪精卫的人。你说说,这都是那刺客闹得,我们这些做生意的,最怕……”
何先法伸手打断盛老板的话:“盛老板,我正要问你,202怎么住进来人了?”
“我也难办。”盛老板为难地说道:“这几天住店的人不知怎么了,一批批地来,全都住满了。我一直给你留着旁边这个房间来着,谁知那人进来非要住在这里。何先生,你看这打开门来做生意,也是迫不得已啊!”
“别的我不管,这是十块银元。你收下,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星期后,202必须空出来。”
何先法的语气不容置疑,这让盛老板更加为难。在这个动荡的年代十块银元不是那么好赚的,何况何先法早就有言在先。也罢,日期一到就叫他退房吧!盛老板眼睛一闭收起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