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知为何,看到这年轻人,他却感觉一阵莫名的信任,好似对方绝不会害他一般。
“这位小友?”那老道人眉头一皱,开口唤道。
但余琛好似什么都没有听见那样,充耳不闻,只是呢喃:“什么是道……什么是道……究竟什么是道……”
问说着说着,他突然看向那老道人:“道友,可否告知,何为道?”
老道人一愣,旋即意识到,对方似乎正是在悟道之中?
说这炼?士修行之路,多有迷茫,每逢此时,便多回读书走路,看红尘俗世,看人生百态,以求顿悟。
――老道人这般想着,便更加确认了,此人应当不是那些家伙派来的“追兵”。
倘若真是追兵,恐怕发现自个儿的一刹那就已攻杀而来,没必要这般装疯卖傻。
而正当他思索之间,却突见这年轻人迷迷糊糊之间,径直拿起火上的一块烤肉,大口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又是在自言自语,“何为道……何为道……”
老道人看着他,只好似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当初的他即将突破,也是这般迷茫,游历大山名川,却依旧没有任何头绪,最后还是行至一座凡人道观,碰见一个修心而不修行的凡人道长,对方一番言语,方才让自个儿一朝顿悟。
“彼时彼刻,正如彼时彼刻。”老道人感受着浑身伤势,精疲力竭,苦笑一声:“罢了,老夫如今灯枯油尽,也不知能否抵到上京,临走之前,便也结一桩善缘。”
于是,老道人顺着余琛的话茬儿,接了一嘴:“膝足之下,便是道了。”
余琛瞪圆了眼。
“膝足之下……便为道?”他喃喃重复,双眼之中,好似明悟了什么那样,却又不能完全明悟,又问:“此言何解?”
正当这时,破庙之外,那钓了一天鱼的老翁提着灯火从庙宇外走过,且行且歌,“一根竿儿一条线,一口鱼篓守一天,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
老道人便借题发挥,道:“――这便是道。”
余琛怔住,浑身僵硬。
老道人又道:“他身为凡人,于世俗看来,已是花甲之年,本应颐养天年,但却扛着鱼竿提着篓枯坐冰面,一守便是一天,他心向垂钓之事,欢欣于渔乐,并愿为之全赴所有,此为道。
那菜地老农,寒来暑往,面朝黄土背朝天,耕耘不辍,只为了那桌上有肉,全家吃饱,此为道。
道观真人朝吐云霞,暮浴月华,清心寡欲,修身练心,此为道。
寺庙和尚早晚功课,念经诵佛,遵从戒律,普度众生,此为道。
上京铁卫,穿梭万里,斩妖除魔,镇奸杀恶,虽死不悔,此为道。
域外战场,无数热血孩儿,舍身赴死,铸起血肉长墙……此亦为道。”
顿了顿,他直直盯着余琛,深吸一口气:“――小友,芸芸众生一路走来,足之所踏,心之所向,肩背所承,即为道。”
那一刻,随着老道人的话,一句一句说出来,一个一个音节,落在余琛耳边,便好似雷霆一般轰然炸响!
轰隆隆!
如醍醐灌顶!
“一路走来,足之所踏,心之所向,肩背所承……便是道?”
他喃喃自语。
眼前那一抹纱雾,烟消云散。
那纱雾背后的一切瞬间清晰透彻,无比明白的呈现在余琛的眼前。
心之所向,肩背所承,便为道。
什么五行大遁,掌握五雷,画地为牢,诛仙剑阵,轮回六道……都是手段,而非余琛的“道”。
他的道,其实一直都在,在他脚下。
从得到度人经开始,余琛离开那简陋的清风陵,踏上了属于他的路。
――度化亡魂,杀人喋血,救死扶伤,斩妖除魔,从渭水到金陵,从金陵到大夏,从大夏到上京……踏过万里,行遍山河。
他有过的路,就是他的道。
但他一直在做的,是什么?
度人?
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