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玉问道:“不知是古书上什么方子?”
秀微道:“这方子倒也有些趣味,要清明这一天采下来的桃花瓣和桃花叶,洗净了晾成干,还要中秋月圆夜靠在水塘边的丝瓜藤里的丝瓜水,挤完用瓮装起来封在地窖里,选下雪的腊八日,从艳红色的梅花朵上采撷净雪,放在成窑的瓦罐里,用黑炭熬火,慢慢蒸出净水,也封在地窖里,最后再来年的七月初七这一天,取出丝瓜汁,梅花雪水,在罐子里搅昀,再放进研碎了的桃花和叶子、金缕梅、花蜜、牛髓和猪胰,调匀了即可。古书上称之为‘金玉美人膏’。”
婉玉听了笑道:“听着就繁琐,做这膏子倒雅致得紧,还要特特的挑日子,难为你送了我这么一盒。”说着把裙上系着的一块鸳鸯水晶佩摘了下来,递给秀微道:“这个你收下,也不枉咱们今日相识一场。”
秀微伸手将水晶佩接了,又把自己裙上系着的玛瑙串解下来递给婉玉,笑道:“这是前些日子从宫里赏出来的玩意儿,瞧着还算新奇,姐姐戴着玩罢。”
婉玉刚接过,便听香微在身后唤道:“三妹妹,原来你们在这儿呢,方才陈嬷嬷说找你有事呢,快跟我走。”
秀微听了对婉玉道:“那我就先告辞了。”说完被香微拉着往前走,到了后院方才停下来。
秀微松开手蹙了眉问道:“你跟梅婉玉嘀嘀咕咕做什么呢?方才刘妈妈往这边走,被她瞧见不知又要跟太太嚼出什么事儿来。”
秀微吃一惊,道:“被她看见了?”
香微没好气道:“自然是没有,我这不是编了由头把你拉走了么。”
秀微方才松了口气,笑道:“我说陈嬷嬷能找我有什么事呢,原来是二姐姐救我。”说着撒娇般拉着香微的手来回摇晃。
香微看着秀微的脸叹了口气:“你这是做什么?那老太婆怀着什么心你还不知道?她瞧上梅家的二公子了,一心一意的要说给四丫头,方才问梅婉玉的那些话也能听出个大概,咱们就该跟梅家远着点才是。大姐姐在旁人跟前夸你,压压她的气焰也就罢了,你跟梅婉玉这般亲近,莫非你还念着梅书达不成?”
秀微低了头,手揉搓着宫绦道:“姐姐你说什么呢,我怎能惦记个男人?”
香微拉了秀微的手,低声道:“没有最好。如今不比姨娘在世的时候,若是她还活着,还能争一争的,可如今……你一直比我活得明白,在这事上千万别糊涂。梅家门第清贵,挑不挑庶的正的咱们还不知道。况梅书达又是太太看中的,这事就难上加难了。你万万别学我,以为嫁了高门第,体面风光就好了。”说着不由又洒下泪来。
秀微忙掏出帕子替香微拭泪,道:“怎么好端端又哭上了?父亲和二哥哥不是都敲打姐夫了么?难不成他还喝了酒打你?”
香微道:“自从父亲说过,倒是不打了,好过了一阵。只是婆婆横挑鼻子竖挑眼,又嗔着父亲教训她儿子,刁难我罢了。”又攥住秀微的手道:“妹妹,你千万别再对梅书达抱什么心思,万一落什么把柄在那老太婆手里,那就遭了。尤其咱们女孩,只要坏了德行名声,这一辈子就毁了。”
秀微笑道:“我能有什么心思,二姐姐放心罢。”两人又絮絮说了一回,方才折原路走了回去。
且说婉玉回到房里,又同顾氏等人说笑了一回,在府中用了午饭,下午听了两场戏文便告辞归家。晚间杨晟之回来,二人用罢晚饭在房中说话儿。婉玉取出一个锦盒道:“这是孝国府的回礼。”
杨晟之接过来打开一瞧,只见里头是一套粉青釉云蝠纹茶具,便合上盖子递与婉玉道:“收好了,回去登在册子上就是了。”又笑道:“你走的时候说要替小舅哥相看相看孝国府家的姑娘,不知看得如何了?”
婉玉坐在梳妆台前,一边卸下头上的钗环一边道:“若说容貌,还是三姑娘秀微更出挑,不但生得美,风韵也好,说话间也是一团和气。不过这女孩儿看着柔柔弱弱的,却很不简单。”
杨晟之挑了眉道:“如何不简单了?”
婉玉若有所思道:“她应是知道顾氏的心思的,但她不回避,反而又是送糖,又是送香膏的跟我套近乎,说的话每一句都熨帖,句句透着讨好迎合的意味,却不让你反感,反倒觉得这女孩子可人。听说孝国公虽待顾氏冷淡,对待几个女儿却一视同仁,并未有特别宠爱的。她一个死了姨娘的庶出女孩这么做,又无父亲特别娇宠,那不是头脑发昏,就是极有心计了。”
杨晟之走上前拿了梳子给婉玉梳头,口中说:“那顾氏嫡出的四姑娘怎么样?”
婉玉轻叹一声道:“也是个可人疼的女孩儿,就是太娇养了,还是一团孩气,性子也腼腆,问她十句也不回答一句,听说这是她自小的性子,同不熟的人半句话也不肯说的。听孝国府大姑娘说,明微自小只跟在顾氏身边,并不跟她们姊妹太亲近,小时也不曾跟她们在一处读书。”
杨晟之笑道:“你还说张氏刚嫁给大舅哥时还是一团孩气,如今不也好好的?你娘家府中的大事小情都井井有条。”
婉玉道:“紫萱性子爽利,也极聪慧,母亲指点她,都是稍加点拨就通了。那四姑娘,我放手略试了试,她好像人情世故也不大通,还像个七八岁的孩子似的,天真烂漫的,只管一心粘着顾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