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不愧是说书的,接了下去。
小将军决定不再卖个破绽,为表决心,把手中钢刀扔出,又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只听“苍啷啷”宝剑出鞘(虽然并没有鞘,但是这不重要),太阳光正照在宝剑之上,晃晃间让人觉得刺目之极!
小将军宝剑在手,精神大振,大叫一声,好贼人,你纳命来!说罢拍马上前(虽然也没有马,但是这也不重要),软剑与大将军的狼牙棒砍到一处!只听咔嚓一声,狼牙棒应声而断!要问为何这狼牙棒如此不中用?只因这把宝剑乃天地精华所生,坚硬不可方物(虽然是软剑,但是坚硬不可方物)!
狼牙棒一断,大将军惊慌失措。正想叹道“你剑太过锋利,不若改日再战”,不想那不大不小将军趁他失神之际,一刀砍到。大将军只说出前两个字,便身首异处!小将军一听那两字,怎么着,还敢骂我,呵!饶不了你!于是一剑刺来!
“这一剑!正好刺入敌方体内!再一剑抽出,正所谓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只听噗嗤一声,血溅黄沙!”
“好!”下面一片叫好声,也不管为何小将军用剑刺的,却也成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林二文算是松了口气,总算等到了这一段。
小将军宝剑刺去,却只刺了个死尸,功劳反倒成了那不大不小将军的了。不免忿恨,心想我这里战了八百零一回合,累得跟孙子似的,却被你过来补刀绝杀抢到人头,最后只给我算个助攻,如何能忍?!
台下众人纷纷想到,没错,如何能忍!紧张感充斥了整个茶馆。
瞎子一听下面如此安静,心想胃口已经吊足,可以收工了。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说完也不管下面如何骂娘,转身回了后台。
林二文没有骂娘,只因他已彻底入戏,心中一直在重复着:如何能忍?如何能忍?如何能忍……
茶馆在一片骂声中打烊,林二文还没走,直到伙计过来拍了拍他肩膀,说:“嘿,茶都凉了。”
林二文这才反应过来,点点头,心想没错,茶都凉了,嗯……如何能忍?
走出茶馆,林二文朝家走去。出了吉庆街,再走一段路,便是自己那家徒四壁的房子。这房子虽说破破烂烂,却有一点好——地段好。
他父亲当初仗着自己是学问人,偏要把家安在有钱人家的旁边,绝不能和乡下人同流合污,免得沾了他们的穷气。后来林二文听到过类似的话。王老爷曾经批判他,说:“你家修的房子真是莫名其妙,一个破屋子偏要放在我家宅子旁边,真是让我沾了一身的穷气!”
但是王老爷骂归骂,看他着实可怜,便没有强拆他唯一的窝,反而让他进了自己家,干了个小工。
这天晚上,林二文照旧回到屋里,倒头便睡。然而今晚听书过于投入,一时半会竟睡不着。就在这时,他听到屋后传来说话声。
要说老天爷是公平的,它给了林二文一个“连狗都不如”的鼻子,便又给了林二文一双“比狗还灵敏”的耳朵。屋后的说话声一句不落被林二文听得清清楚楚。
先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如今咱们的事情已经败露,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她!”
林二文猛吸一口气,因为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这正是平时指挥他干活的王家管家:王有治的声音!
接着,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传来:“做事何必这么绝?你这些年在王家也攒了不少钱,不如我和你离开王家,另寻生路。”
王有治继续说道:“胡说!钱总有用完的一天,我又没有一技所长,出去喝西北风吗?!王家有钱有势,我不靠着他们,逃出去算什么?”
女子又道:“王家一直在意脸面,讲究家法。我和你私通本来就是重罪,如果被她告诉了老爷太太,又怎么容得下我们?”
王有治道:“所以说,我们要趁着小姐还没告诉老爷太太,先下手为强,把她结果了……”
女子叹了口气,许久,说道:“随你吧……只是小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晚上又不能去内宅,总不能白天提刀杀了她吧?”
王有治道:“你平时不偶尔去她房里伺候吗?不如你买点毒药……”
女子道:“你有所不知。自从她发觉我和你的事情之后,对我有了看法,不让我去她屋里了。”
王有治沉默了。一会儿,他开口说道:“再过四天,是腊月二十八。老爷与我商量了,因为小姐的婚期就在眼前,要在那天晚上准备嫁妆,顺带将小姐平日用的物件都收拾收拾,到时候一并带过去。我想那天晚上一定忙得很,用的人多。她再有借口,总不能不让你干活。你就买些毒药,找机会下手。如果运气好,说不定我也能去内宅帮忙,这样就由我来动手,免得你怕。”
女子似乎还是不忍,“我看……不如算了吧……她反正都要嫁人了……”
王有治语气很着急,“放屁!头发长见识短!她今天不说,不代表明天不说!在她眼里,你我已经是王家的祸害了。说不定出嫁的时候,想为家里除害,把我们的事说了出来,到时候,死的就是我们!她这几天要准备喜事,心不在这里,没有揭发我们,趁早弄死她得了!说好了,就是腊月二十八!别忘了!”
随后,一阵脚步声由近至远,两人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