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一边咳嗽,一边问:“你爹呢?病好点没,咳咳……”
“爹他最近总是体热,说头疼。看了好几个大夫,总是治不好。”
“……”
“娘,要不然明天儿子同你一起去道观。求点药,给爹治治?”
母亲叹口气,“去年你生病,我就想带你去……咳咳……谁知道……道长他问了你的生辰八字,说与你无缘,不愿意……咳咳……见你。”
“那……如何是好……”
“不过……”母亲喘着气,辛苦说道:“道长把方子给了我。说……若是你真是病得厉害,也可以照方子吃药。”
“那,爹的病?”
“他?等一段日子吧。”
“等?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母亲看他一眼,“你倒是对你爹很上心……也罢,儿子孝顺。这是好事。咳咳……娘给你明说吧。前些日子听说你爹病得厉害,娘去道长那里,讨了药。”
“道长怎么说?”儿子急问。
“道长说,药不是不能给。但制药麻烦,得花钱……”
“这容易。”儿子立马回道,“家里有钱,我让爹给道观捐些香火钱。”
母亲点点头,“这就最好。但是你爹他……你尽量吧,咳咳咳!”
儿子连忙扶母亲坐起,给母亲捶背。
“若是他不肯,惹得神仙发怒……谁也救不了他……咳咳……”
……
一大早,丁文书接到差人来报信,说是孙老爷召唤,需得速速前去。
来报信的人姓陈,年纪尚轻,只是婚姻不幸,死了几个老婆,一直处于重娶的状态——不过在乡下男人眼里,这或许是幸运的。因为年纪不大,小陈与丁文书蛮聊得来。平日里丁文书并不管他叫衙差,而是直呼改制后正式的名称:陈警官。陈警官本人很快适应新职位(虽然俸禄不变,哦,应该叫薪资才对),但衙门里其他几位则一直不愿意改变自己的称谓,毕竟西河口的人们也还没改口。试想,当你出门办事的时候,“官差”二字,是极具威慑力的。“警官”?警官是什么东西?谁知道呢?
丁文书匆匆穿衣,与陈警官雷厉风行赶往孙老爷处。
刚一进门,便看见孙老爷在屋子里踱来踱去。眉头不展,一脸焦急——这便是他毫无办法的面部特征。丁文书常想,若是哪里演戏,让孙老爷去扮刘邦,应该极为合适。台词就一句:为之奈何?
孙老爷见自己的萧何到了,赶紧迎上去。“文书,事情不妙。”
作为文员,丁文书感到委屈。一个文员,何曾有这样的差务?老爷事事问你,彷佛他是个侦探一般。
“发生什么了?”
孙老爷欲言又止,嘴里纠结了半天,不知道从何说起。一旁的小陈连忙代替孙老爷开口。“是这样的,丁先生。今天一大早,衙门口接到报案。说是家里的小孩丢了。”
“小孩丢了?”丁文书眉头一锁。
孙老爷摆摆手,“丢小孩的事,若是平时那般,也就算了。只是今日……哎。”
丁文书明白这话的意思。拐孩子这种事,古往今来,层出不穷。人贩子的理念跟一般的商人其实差不了多少。商者,取有余而补不足;人贩子也一样,拐了一户的孩子卖给另一户缺孩子的。只是这种造成骨肉分离的罪事,实在为人所不齿。人贩子们的生意方向无非有两种:一是把富人家的孩子拐到贫穷山村,卖给没儿子的穷人家;二是把穷人家的孩子拐到城市,卖给没儿子的富人家。然而前者一来风险较大,富人家有钱有势,舍得花钱去寻孩子,万一自己被逮住了,那就吃不了兜着走;二来穷人能掏得起的钱并不多,为了丁点钱财,冒那么大的风险,那是不怎么值当的。所以第二条路子风险小,回报高。这也是人贩子们喜欢拣农村下手的原因。
西河口是个典型的穷乡僻壤。一年没个几起丢小孩的案子发生,那简直是奇迹。不是佛祖显灵保佑,就是人贩子嫌路途遥远放弃了。丁文书在此任职工作几个月,就接到过一起案子。备案之后,正准备全力追查,却发现根本无法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