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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遮我眼睛呗。哎,我说梁湛,真的,我去镇上给你换张床,坑塞死,保证你……”
“滚你妈的,兜着点老何,先开会,等一下政府的人还要来开工仪式。”眼看他满口胡诌越发来劲,梁湛只得压住他的话头,笑着骂了他一句。
会议室慢慢安静下来,他拿出文件,念道:“源水镇过境工程位于云安市源水镇境内,起点为康家沟,经西皮房、南庄、热水寨,终点为工业园区,路线全长2。98公里,工程量包括2。98公里路基改造,大桥一座,隧道一座,防护、排水20738立方米……工期2024年1月至2024年12月。”
“本项目部设项目经理一名,项目副经理一名,项目总工程师一名,各专业工程师若干名。其中,项目经理梁湛,负责项目施工组织管理和质量管理……副经理汪宇协助经理制定目标……根据实际情况,设定路基施工组、大桥隧道施工组、机械管理组、财务后勤组……财务后勤组组长魏灵……”
冗长的文件终于念完了,他合上材料,安排这一群人的衣食住行:“今天有部分职工没有到会,大家相互告知一下,除了魏灵以外,每两人一间宿舍,自由结对。临时的食堂每天供应三餐,劳保用品等剪彩过后找后勤组领取。既然有缘坐在这里,请大家记住,质量和安全,永远是我们追求的第一位。散会。”
童子
天寒地冻。魏灵端着保温杯,坐在食堂门口的空地上。冬天的夜来的早,远离市区,生活越发的贫瘠。
梁湛出了食堂,见她一人孤零零地坐着,不由地朝那边走去。
“还习惯吗?”梁湛抬个凳子坐下,魏灵朝一边让了让,她脚下拥了个小火盆,三四截木炭烧的红旺。
“还好,这里晚上很安静,睡眠好了很多。”这段时间在做施工准备,她工作量不大,往年这时候在公司,都在忙年终考核,加班到飞起,常常深夜才能休息。
她饭前洗了澡,半干的头发松散地拢在脑后,毛茸茸的衣领端着脑袋,露出瓷玉的额头,杏眼里盛着炭火的温暖,波光流转。用脚拨了拨火盆,梁湛见她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杯子,在朔风呼啸的旷野里,像一只自在的小兽。
“别动。”见他伸手过来,魏灵下意识的闪了一下。梁湛的手滑过她额顶的发,转瞬即逝。
“好了。”他指尖落了炭火的飞絮,一捻成了灰,“天这么冷,头发没干,坐久要感冒的。”似乎是那个灰末飞进了鼻子,魏灵觉得痒痒的,应景地打了个喷嚏。
“没和他们去打牌吗?”
“没钱了,不上桌。”他不甚在意地说,用脚把往他那边挪了挪,“等下还有图纸要看。”
“梁经理就和工作过一辈子吧。”魏灵轻笑。
梁湛笑了笑没吭声。她心底的小念头又开始上蹿下跳,于是装作不经意说:“没见你带女朋友来聚餐过。”
“你知道我哪个学校毕业吧?”
魏灵点点头,说:“哈工大嘛。”想起他刚来,周玫称他“草莽英雄”。她看了看这个身穿冲锋衣绝缘胶鞋的男人,不由地莞尔。
英雄有待商榷,目前来说,草莽是真的。
“我们学校,连蚊子都是公的。”他眯起眼,看了看远方沉甸甸的天幕,工业园区的大烟囱排了白色的烟,经久不散。
“所以,学校不分配女朋友,你只能守身如玉了吗?”魏灵惊奇,这人毕业快十年了,还拿学校做借口,“以前在总公司那帮大妈……阿姨没给你介绍女朋友啊?”
“看来你被‘推销’过不少次。”梁湛打趣。
行吧。
又开始绕弯子了。
梁副总不想透露的信息,没人能从他嘴里抠出半个字来。她靠回椅背,双手揣兜里了。
倒是梁湛见她这样,接着说:“我跟你说,我以前在读书的时候,东北那边好多人家供奉‘保家仙’,就是狐仙,黄仙之类的,我跟你说……”
“停停,子不语怪力乱神。”魏灵瞪了他一眼。天已经暗下来了,食堂门口的钨丝灯泡若隐若现,众人吃了饭,聚在会议室里打扑克,远远的吆喝声传来,显得这一方角落更为僻静。
炭火噼里啪啦,已近尾声,寒风骤起,一冷一热,她打了一个激灵。
可是梁湛坚持说完:“我们有次去户外实践教学活动,去了一个古村,就是那种墙还是土砌的,当时的作业是挖一个老地基。烈日当空,我们灰头土脸地干,按时按质地完成了。可是,白天还好好的,到晚上了,突然有同学莫名其妙流鼻血,还有好多人拉肚子……”
看魏灵脸上浮起的紧张神色,眼中却好奇,他继续说:“就我没事。当时就有本地的同学说,我们动了以前人家的‘家仙’……我没那些反应,是因为‘仙家’认为我是有缘人,所以才能平安无恙。”
“后来我跟带实践的老师说,能不能看在仙家的面上,这科给个A。”梁湛有些遗憾,“老师说我这科本来是A+的,看在我主动要求的份上,把我调到了A。”
“什么跟什么!”魏灵忍不住把保温杯摔到她身上。
“你别不信,我那晚上真的梦见了一个老太太,她说我们这帮小屁孩动了她的牌位,要对我们略施小惩。所以上吐下泻。但是好在没伤到她的根基,所以就绕过我们了。”
“那你怎么没事?”魏灵又气又笑,他还编故事编得起劲。
“她说啊,我成绩最好,图纸做的也好,是负责指挥施工的,光受点皮肉之苦太便宜我了。所以给我下了个咒,如果我三十五岁以前结婚,就会有血光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