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找到书了,但是里面没东西。”
特芮丝怀疑那封信有没有可能是在她自己的公寓里。但她可以清楚地记得书里面有一封信,占据着一个位置。“你认为有人到你家翻过东西吗?”
“不太可能,很多迹象都显示没有。别担心这件事好吗?”
不久后特芮丝上了床,把灯关掉。卡罗尔要她明天晚上也打电话过去。有好一阵子,卡罗尔的声音一直在她耳边环绕不去,接着一股忧郁袭上心头,她把两只手直直地放在身体边躺着,感觉身旁就是空洞的空间,仿佛她已经摆好姿势,要被送进坟墓里去了。然后她就睡着了。
隔天早上,特芮丝找到一个还不错的住处,在半山坡的一条街上,一个很大的前厅,还有一扇摆满植物、挂着白色窗帘的窗。里面有一张四根柱子架起来的床,地板上还有椭圆形的地毯。女房东说,这个房间每个礼拜要价七元,但特芮丝说她也不确定自己是否会在这里住上一个礼拜,所以最好是以日计价。
“那还是一样,”女房东说,“你是从哪里来的?”
“纽约。”
“你会一直住在这里吗?”
“不会。我只是在等一个朋友跟我会合。”
“男的还是女的?”
特芮丝笑了。“女的,”她说,“后面的车库还有空位吗?我有一辆车。”
那女人说还有两个车位,如果住在那里的话,车位就不收钱。她年纪不大,但已经有点驼背了,身体也很虚弱。她叫伊莉沙白·库柏太太,她说自己经营房间出租已经十五年了,最早的三个房客里还有两个人依旧住在这里。
也就是在这一天,她认识了达屈·休柏和他的太太。他们两人在公共图书馆附近开餐馆。达屈是个年约四十岁的瘦小男人,有一双好奇的蓝色小眼睛,他太太艾德娜很胖,担任厨师的工作,话说得也比他少很多。几年前达屈曾经在纽约工作过一阵子,他还问了她一些纽约市内的情况,而她刚好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只能提到达屈从来没听过,或已经遗忘的地方。也不知什么缘故,他们之间沉缓、拖泥带水的对话让彼此都笑了起来。达屈问她想不想和他太太出去看摩托车比赛,礼拜六在城外举行,特芮丝说好。
她买了厚纸板和胶水,动手制作她回到纽约后想交给哈凯维的舞台场景模型。等她十一点半出门去战士饭店打电话给卡罗尔时,这些模型已经快做完了。
卡罗尔不在家,没有人接电话。特芮丝一直等到一点都还在打电话,最后才回到库柏太太的房子。
隔天早上十点半左右,特芮丝终于找到了卡罗尔。卡罗尔说她前一天已经和她的律师谈过了,但要等到他们知道哈吉进一步的动作,她和律师才能想出具体的对策。卡罗尔没跟她谈很久,原因是她在纽约还有一个午餐约会,又要赶着写一封信。听起来卡罗尔好像开始担心哈吉会采取什么行动了,她已经试着打了两次电话给哈吉,都没找到。不过最让特芮丝心烦的是卡罗尔粗鲁的态度。
“你的决定都还没有改变吧。”特芮丝说。
“亲爱的,当然没有。我明天晚上会办个宴会。我会想念你的。”
特芮丝离开时,在饭店的门槛上绊了一跤跌倒了,她感觉到第一波孤独空洞的浪潮漫溢全身。明天晚上要做什么呢?到图书馆看书到晚上九点关门为止?制作另一组场景模型?她细数卡罗尔说的宴会宾客名单,麦克斯和克莱拉·提柏特这对夫妻,住在离卡罗尔家不远的地方,他们家里有个温室,特芮丝也曾见过他们一次;至于卡罗尔的朋友泰西,特芮丝则从未见过;还有史丹利·麦克维,就是那个在她们去中国城的那夜先和卡罗尔会面的男人。卡罗尔没有提到艾比。
卡罗尔也没有叫她明天再打电话过去。
她继续走着,脑海里又浮现出卡罗尔离开前最后一刻的画面,又在她的眼前重演了一遍。卡罗尔站在迪莫伊机场的登机门口挥手,卡罗尔的身影已经变得微小、遥远,因为特芮丝不得不站在飞机场的铁丝网后面。上下飞机的活动舷梯已经移走,但特芮丝心想,他们关上机门之前,还有几秒钟的时间。接着卡罗尔再度出现在登机门口,时间长得足以让她在门口稳稳地站了一会儿,让特芮丝能看到她,然后对特芮丝做出飞吻的姿势。不过卡罗尔回到机门边飞吻这件事,已经有了超乎常理的意义。
礼拜六,特芮丝开车带着达屈和艾德娜去看摩托车比赛。之后他们邀她回家里用餐,但她没有接受。那天没有收到卡罗尔寄来的信,她期盼那至少会捎个讯息过来。礼拜天更让她沮丧,当天下午她开着车,从大苏族河一路向上前往戴尔急流,那也没有改变她内心的沮丧。
礼拜一早晨,她坐在图书馆看剧本。下午两点左右,等到达屈的餐馆里中午用餐的人潮逐渐散去,她才走进去喝了些茶。她在点唱机放歌的同时和达屈聊了起来,播放的歌曲正是她以前和卡罗尔一起时曾放过的歌。她告诉过达屈,那辆车是她正在等候的那个朋友的。达屈偶尔问了几个问题,她就告诉他卡罗尔住在新泽西,可能会搭飞机过来,还告诉达屈说,卡罗尔想去新墨西哥州。
“卡罗尔想?”达屈擦拭玻璃杯时转向她。
一种奇怪的厌恶感在她心中出现,因为他说出了她的名字,她决定再也不要提到卡罗尔了,不要向城里的任何人提到卡罗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