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铎:“确实,看顽劣稚童吃瘪,心情甚好。”
令窈噎住,气得声音颤软,小脸涨红:“先生堂堂大商才子,竟和一小孩子过不去,就算我曾说错什么惹先生不快,那也是童言无忌。”
孟铎笑了笑:“当初因为你的一句童言无忌,葬送了李御史全家性命。”
令窈愣住。
是她六岁时的事。
舅舅感慨忠言难听,她正好坐在舅舅膝上,随手一撕,将那本令舅舅发愁的谏言奏折撕成两半。舅舅不怒反笑:“卿卿为何要撕它?”
她答:“因为它惹舅舅不高兴。”
“惹舅舅不高兴的不是它,而是李御史。”
“那便斩了。”
说这话时,除了御前大太监和梁厚两人,并无其他人在旁。后来梁厚请了她往角落里去,梁厚说:“你才六岁,怎可草菅人命?”
她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好奇问:“什么是草菅人命?”
再后来,她明白了这个词的意思。夜里做噩梦,梦见素未谋面的李御史提着脑袋站在床边,她吓得大哭,跑到舅舅宫殿霸着,日日要舅舅哄了才能入睡。
心中疮痍被人揭了出来,令窈一双手攥成拳头,抬目问孟铎:“是梁厚告诉你的?”
“是。”孟铎面容冷漠。
令窈不打算辩驳:“那又如何。”
孟铎:“不如何。”
令窈双手攥得更紧。
屋内一时寂然。片刻,孟铎声起:“梁厚还说,他性情固执,每每在圣前进言,定是言语辛辣,字字苦谏,家中早就备下棺木。”
令窈嘟嚷:“梁王八不怕死。”
孟铎:“他说自己之所以能够安然无恙,全托有人变着法地为他求情,自李御史一事后,每次他入宫谏言,郡主总在圣上跟前撒娇,风雨无阻,无一次落下。”
令窈难为情:“我本就爱在舅舅面前闹。”
孟铎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书信:“梁厚放心不下你,自我来临安,他寄了不下十封书信,嘱咐我好好教导你。”
这回令窈是真红了眼眶:“谁要他惦记,他该惦记自己的命才是。”她快速睨孟铎一眼,问:“先生之前对我百般严苛,如今一改态度,也是梁厚出的法子罢?他定是让先生待我先抑后扬,引起我的注意后,再予以循循善诱。”
这个梁厚,当真是坏极了。
孟铎放下茶杯:“不,此前我是真心厌恶你这种为虎作伥的小孩子。”
他话说得直白,令窈一时没回过神,好一会才小声问:“那现在呢?”
他避之不答,只是告诉她:“你想学,我便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