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道长见她出来了,立刻笑了,“有福之人不用忙,大奶奶且放宽心,该来的总会来的。”
冯氏脸上始终凝结不散的郁色听这几句话,竟然散了大半,“多谢道长指点。”
张道长对肖氏施了一礼,“贫道是方外之人,不该在红尘中久留,因为与贵府颇有些渊源,这才前来,如今却是要走了。”
“送张道长。”肖氏深深地福了一福。
沈家送张道长回去的管家回来说清虚观的太极殿有些破损,通往观里的路也有一些不平,沈家立刻出人出银子,重修了道观,重铺了道路,沈家的女眷又各自出了香火钱,这是后话暂且不表,却说这沈家,沉思齐病好之后,肖氏越想越觉得事情蹊跷,一个人眼花,不能两个人都眼花。
她又问了沉思齐和翠莲,沉思齐说没看清,只是白白的影子,翠莲可是看得真真的,是一个浑身着白的女子模样,她刚要细看,那人就消失在假山后了。
周成家的亲自钻进了假山后,仔细的查找,终于在石头缝里捡到一个白色的面纱。
“这世道,人倒比鬼可怕!你给我暗暗的查访,若是找到了那贱婢,立刻悄悄的回了我。”肖氏说道。
“那吟风的家人……”
“经过这事倒是提醒了我,给她嫂子几百两银子,发还了她的身契,叫她带着孩子远远的走吧,再在女儿庵里替吟风立个牌位,免得她无处容身。”
“是。”
115、鸡犬
沉思齐的病来得也快去得也快,吴怡私底下怀疑他这病有可能是因为喝多了酒,又在被子里出了一身的汗,毛孔张开的情形下在外面乱跑开窗,被冷风吹到了,又受了惊吓,这才发起高热来,放在现代也就是两包安瑞克的事。
她这个怀疑也只能放到心里了,经过这件事她也对古代娇养的大少爷身子有了直观的认识。
沉思齐似乎对自己这次受了惊吓病倒颇不好意思,不过更多的还是大少爷脾气,刚刚退了热,他又说嘴里没味道,不想喝白粥,想吃饭,遭到肖氏和吴怡的断然反对之后,又说要吃谢嬷嬷亲手点的豆腐脑,肖氏立刻笑着应了。
谢嬷嬷亲自点了豆腐脑送来,肖氏终究年纪大了,不经折腾,见沉思齐退了烧跟没事人似的吃了一大碗豆腐脑,心里一放松就更觉得累了,冯氏服侍着肖氏回房休息,吴怡亲自把肖氏送到了院子外,一直到肖氏的背影消失不见了,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沉思齐出了一身的汗,闹着要洗澡,这可是在古代,虽然是在夏季可也没有个浴霸什么的,再着凉可怎么办,吴怡只得哄着他擦了身子,换了里衣,这才又服侍着他又睡了。
谢嬷嬷见吴怡忙里忙外的,小小年纪行事却颇有章法,照顾起沉思齐也是颇熟练的样子,不由得点点头,“二奶奶也是自幼娇养的,没想到竟然会这么伺侯人。”
吴怡抿嘴笑了笑,“身为人妇,这是该做的。”说完了她也不由得心虚,若不是实际年龄痴长了沉思齐那么多岁,以她上辈子是独生女,这辈子一步出八步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经历,她真的未见得会有如此的耐心去哄沉思齐,更不用说累活全让丫头们干了,她也就是动动手,动动嘴。
“唉,这二爷啊,生生的被老太太给宠成现在这样的,说句不怕二奶奶笑话的话,二爷吃我的奶一直吃到了四岁,五岁时吃饭还不会自己嚼呢,后来侯爷看着实在不像话,硬是趁着老太太去走亲戚,把二爷偷偷抱回了自己屋里,这才像些样子。”
“我家大哥、大姐倒也都是在老太太身边长大。”吴怡在脑子里开始幻想现在看起来成熟稳重的大哥,一身贵妇风范的大姐,俊朗潇洒的沉思齐,若大年纪还在吃奶的巨婴样,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这次二爷病了,倒幸亏是老太太不在了,不然不定闹成什么样呢。”谢嬷嬷说道,“不过老太太见着了二奶奶,是一定会喜欢的。”
沉思齐终究是年轻人,病那么重,在床上躺了一天就生龙活虎的了,肖氏不放心他又让他养了两天,这才放他出去,许是憋闷得久了,沉思齐天没亮就跑了出去,一直到了晚饭前才派人回来传话说跟几个朋友吃酒不回来吃晚饭了。
冯氏和吴怡服侍肖氏吃了晚饭,得了肖氏的准许这才往自己的院子走,冯氏像是想起些什么似的停住了往自己软轿上走的脚步,“听说弟妹屋子里有好茶,我倒想尝尝看。”
“大嫂难得有喝茶的雅兴,我自当扫席相迎。”吴怡笑道。
两个人都上了软轿,到了吴怡的院子里,夏荷年轻时就是泡茶的好手,没多大一会儿,端了一个托盘上来,冯氏一见就笑了,“弟妹这里真是很有些好物件。”
彼时玻璃虽然大齐朝已经能够烧制,但是精巧的玻璃器皿还是讲究舶来品最好,夏荷端上来的茶是菊花茶,用刻了菊花纹样的玻璃壶盛了,配了两个厚底长玻璃杯,一个玻璃盏里装着冰糖,一个细颈瓶里盛了蜂蜜,另有四个玻璃盘子装了四样点心。
这套东西若是放在现代,怕是再普通不过了,平常百姓家若是有人爱喝菊花茶,必定有这么一套东西,在古代却是难得至极了。
“我在家时爱喝花草茶,没事瞎琢磨出了样子,去找茂丰的掌柜要货,这才知道这东西西洋人也没有,西洋人讲究喝红茶、喝酒,用不上这东西,他是个精乖的,看出这套东西若是做出来了姑娘、奶奶们肯定喜欢,拿了样子到西洋和广东找了师傅,广东的师傅做出来的倒比西洋师傅做得好看,我就留了几套,分送了我娘家嫂子和姐妹们,目下还剩两套,我全带来了,大嫂若是不嫌弃,明个儿我就把我还没用的那套给大嫂送去。”
“这东西这么难得,怎么好夺人所爱呢。”冯氏笑道,她真的不是眼皮子浅的,冯家是后族,金银珠宝、西洋珍玩,她用过的东西,一般人怕是见都没见过,在钱财物俗上,冯氏是个极大方的。
“这东西也就是这一两年难见,如今大齐朝会做玻璃的也不少了,过几年怕是县令家的小姐也要有这么一套了。”吴怡笑道,古代又没有知识产权意识,这东西也就是个样子,她说得话倒不夸张,“就怕大嫂怕羞不肯拿出来了。”
“难得的是弟妹灵巧的心思。”冯氏笑道。
两个人都忙着在肖氏那里立规矩,虽然在去之前都已经吃过东西垫肚子,肖氏吃罢了饭也曾经叫她们去吃饭,可是两人都是急匆匆吃了两口就又去服侍肖氏了,此刻腹中都有些饥饿,说说笑笑的,把一壶茶四盘子点心都吃了。
冯氏这个人,熟悉了真的是个不难相处的人,她端着的架子是最坚硬的那层外壳,内里也是个柔软敏感的女人。
“难怪人说有妯娌好呢,亲生的姐妹如今都天各一方了,就算都在京里,见个面也是难的,倒是妯娌,整日在一起能互相照应。”冯氏叹道。
“正是,我在家里跟我四姐最好,如今也是难得一见了。”吴怡说道,以古代的交通状况,吴雅嫁得那么远,如果铁勇男不调回京师的话,她怕是几十年都不一定能见吴雅一面。
两个人正在谈笑间,冯氏的丫头叫连翘的,进屋福了一福,“大奶奶,大爷回来了,问奶奶在哪儿呢。”
“今个儿怎么想起来问我了?”冯氏冷笑一声,“就说我在弟妹这里喝茶,叫他有事明天在说。”
“大奶奶,大爷似是有事。”
“我说没事他不会想起我嘛。”冯氏说道,站起身理了理衣裳,原来她还在吴怡跟前撑一撑她跟沈见贤夫妻恩爱的面子,如今吴怡嫁过来也快三个月了,她和沈见贤夫妻关系一般,她也不想瞒吴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