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柏是过来人,一听便知来由,只是未免儿子失意,并不说破。
哪知没一阵,孟氏着急忙慌的进了门,老远就喊道:“不好了!不好了!”
父子两个迎出去,李柏以为是别的事,关切道:“怎地?”
孟氏上气不接下气:“我方才回来时,见到一群衙门里的公人敲着锣,最前一个手中高举红牌一面边走边喊,你猜喊的是甚?”
李柏不言语,李昂心头一动,问道:“莫非,是哪家的举子高中了?”
“可不就是?你再猜猜谁家?”
“难道……”李昂心跳猛然加。“是蒋子丰!”
“正是!我问了,说是高中第二十二名!”本来是件喜事,可孟氏说话时却一脸晦气。
李昂闻言一拍手,大喜过望:“太好了!子丰兄果真一举过省!爹,娘,我得去贺他一贺!”说罢抬脚就想走。
孟氏却一把扯住:“你这没心没肺的东西,贺什么贺?”
李昂知道父母的心思,上一辈便互相攀比较着劲,结果因为自己老爹被赐特奏名进士出身,授了寿春文学,跟蒋师叔算是打成平手了。于是两家便都把希望寄托在下一辈身上,指望着自己跟蒋缜再分出个高低来。现在蒋子丰高中,自己落第,父母心里自然不是味。
正想劝劝母亲时,李柏在旁道:“是该去贺,你想想当初军贼撤围时,牛头一去不返,是蒋缜天天守在我们家。这孩儿是个厚道人,比他爹强多了。你给牛头拿上些银两作贺仪,不能失了规矩。”
孟氏那真是一万个不情愿,但想着丈夫所说确是实情,当日若不是蒋缜,自己家这老措大说不定都“自挂东南枝”了。遂进屋拿了约莫五两重一块银锭,再加上几吊钱出来。
李柏一见就大皱其眉:“你就爽爽利利的拿个十两白银又能如何?”
“你是不当家,这白银多贵重?现在家里没了产业,坐吃山空知道吗?”孟氏十分不满。
“什么坐吃山空?我和牛头都是有官之人,往后纵使什么都不做,只守着俸禄积蓄渡日,至少也能维持温饱。”李柏这还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李昂不想听他俩吵架,忙从母亲手里接过银钱,笑道:“爹,这已经不错了,再说礼轻情义重,就图这么个意思。”
李柏点点头,也拿出些风度来:“见了你蒋师叔,转告他,就说我恭喜他生了个好儿子。”
“嗯?难道我是不肖子?”
“哼!等你考中再说吧。”
李昂那个汗啊,平时装得洒脱,现在一见别人家孩子出息了,到底还是介怀的。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怪不得老李。遂揣了银两,提了那几吊钱,出门直奔蒋家去。
摸着良心对天说,其实他自己心头多少还是有几分落寞,但蒋缜不是外人,他真心替这位不怎么着调的兄长高兴。
出巷子,走了大概十几步,又隐约听得锣声传来。心说这回十四取一,淮西该有将近三十个正奏名进士,而寿春作为淮西府,怎么着也得摊到四五个吧?
又走一段,还跟街坊们热情的打着招呼,却听那锣声越来越响,终究忍不住停步转身,想看看到底捷报传哪家。
一眼望过去,倒没看清人,只依稀看到一面牌被高高举起。因人群簇拥着,孩童追逐着,再加上锣声响亮,喊的什么也听不清。
正想继续往蒋家去,心头没来由的一颤,怎么也迈不动步,便瞧着欢欢喜喜的人群拐进了自家租住房舍的那条巷子。
刹那之间,天旋地转!
难道……莫非……敢情是……不不不,老李说了,自己火候还未到,你这就中了,那人家用功十几年的不得哭死?
可是,那条巷子里读书人倒有几个,但去参加了庐州类试的,只我一人啊!
就在此时,旁边一个熟识的街坊大哥过来,都不敢靠得太近,隔着三步就作揖,语气中满是欣喜:“李官人,该是高中了?”